第五章 既无风雪也无晴
这里没有四季，什么也没有。我看着这片静默死寂的地方，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厚厚的不透光的灰布一般，这里是平川，处于天歌城和千海城的交界处，这是人世间唯一一处既没有落雪春风也没有夏暑秋临的地方，就像是一块未经涂画点缀的白纸一般。灰草稀稀疏疏的倔强生长着，路旁偶尔还能看到几株灰白色的小花，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植物也都是灰突突的。楚曜带着我走进了平川，他说小薇就是死在了这里。 他把我带到了一条灰色的河流边，河水静静的流淌着，岸边的草木也安静的生长着既没有风的打扰也没有雨的激荡。他看着安静的水流沉默了一会儿“小薇，就是在这里没的。那天，我和风眠约好在这里一决胜负，谁胜了，就能娶小薇。”他转身看我“胜者生败者死，明明我胜了。你说，为什么小薇不愿意嫁给我，她为什么要为风眠挡剑？我始终不明白，她明明是我的未婚妻，明明我们青梅竹马，为什么她只是认识了风眠几个月而已却移情别恋？”他痛苦的蹲下身捂着脸声音里带着些哽咽“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无言沉默着不知如何安慰他。 千海城四公子风眠年少风流，遗传自城主夫人的美貌，端的是风流倜傥，俊美无双。我曾见过他一面，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双碧绿的眼睛，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周围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个温柔女子的好归宿。但那张漂亮的脸和那个惯会说甜言蜜语的嘴巴却是吸引女孩子的致命诱惑，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楚曜沉默无言的面庞，和风华绝代的风眠比起来确实算不得出彩，也不是谁都能知道这双代表着忠诚执着的眼睛的难能可贵，世间少有。其实，明明这人才是一个把爱情当做一切的姑娘该追寻的啊。我有些替小薇感到可惜，能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的青睐是幸运的，但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不幸的。 我蹲下身，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会帮你救活她的。”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总算是好些了，他推开我站起来“怎么救，你说怎么做。”他眼睛通红的看着我问，我松了口气，问他“你有没有小薇以前的贴身物件？”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锦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他说“这是小薇以前用的手帕，可以吗？” “可以。”我接过手帕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上面还有些未消失的灵气，从粉粉嫩嫩的颜色上看应该是小薇的。我想了想道“你坐在这里给我讲讲以前小薇的事，尽量讲些开心的。”他依言蹲下盘坐地上对着我讲“我和小薇是青梅竹马，很小时候她的父母就与我的父母亲结下婚事，父亲说要我好好待她。后来小薇的父母被一伙劫匪残忍的杀害了，父亲可怜她便把她接来我家，并告诉我要好好对她，长大后便让我娶了她。” 我喜欢她，从很久以前就很喜欢她了，她喜欢吃糖葫芦和唐人，喜欢放风筝，喜欢斗蛐蛐，她有些顽皮，父亲总是说她，有一次气到父亲了，父亲甚至要拿家法教训她。母亲拉着他，让我带着小薇快跑，我便拉着小薇跑出来。她眼巴巴的看着糖葫芦拽着我的衣服问我可不可以给她买糖葫芦，那是我第一次违抗父亲的命令，还在胆战心惊，她却转头就把父亲给忘了，仿佛刚才哇哇大哭的不是她一般。” 我看了看他忍不住打断他“我说，你能讲点开心的事吗？”他愣了一下窘迫的移开视线“对不起。”然后想了想继续说“我记得有一年夏天，父亲带我和小薇一起去马场骑马，小薇很喜欢马，父亲送给她第一匹马，那匹马是雪白的小马驹，她叫小马雪儿，她很喜欢雪儿。但她那时候不会骑马.....”随着他滔滔不绝的诉说，我渐渐感受到灵魂的存在，便闭上眼睛展开灵网追捕小薇的灵魂碎片。 过了一会儿，收完灵魂我便站起身让楚曜停下他的讲述，“好了，收完了”说完便把小薇的手帕给他“这里面是小薇的灵魂碎片，可能还不完整你先拿着。”他捧着手帕像看情人一般深情的盯着它，看着颇有些滑稽，我忍了忍没笑出来。 “走吧。”我咳了一下对他说，他回过神把手帕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回衣服里。我们带着小薇的灵魂碎片回到了楚曜的家。小薇的身体仍静静的躺在小屋里，不知道楚曜用了什么办法让她的尸身一直不腐烂。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问犹豫了一下说“我从一个奇怪的人那里买了一颗水晶珠，那人说这个珠子放在嘴里面能保人的尸体很多年都不腐坏。” “奇怪的人？”我有些诧异。 “嗯。”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你把手帕给我吧。” 他依言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手帕走进小薇的床边把手帕放在她的手里，抬头看了看屋顶，屋顶有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空洞，晚上月光会从这里照进来方便我吸收月光能量为小薇复位灵魂。不过现在我的灵力还不够，需要再等几天，楚曜有些着急，我觉得实在没必要，那么久都等了不过再多等几天而已。我并不理解他的担忧，他一直守着我让我呆在小薇的屋子里，虽然小薇很漂亮但总和一具尸体一起呆着还是有些别扭的。 所以这天趁他有事出门，我便偷偷跑出去了。其实，我也隐隐有些预感，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人世间的事不过沧海一粟，认识的人，拥有的东西，曾经所珍视的爱的存在于记忆里的东西是最容易忘记也最难忘记的东西。再遇见林阿妹的那一天，我便记忆起和哥哥一起生活的日子，那是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阿妹推着一个推车，车上躺着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她脸上脏兮兮的穿的破破烂烂，被她叫住的那一刻，我差点没认出来。她看到我便扔下推车扑过来叫我“小妹，小妹，是你吗？”她紧紧地抓住我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可找到你了，你快救救你哥哥，救救他。” 推车失去了支撑前倾在地上，男人的面容从一堆杂草里露出来，我愣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模糊了双眼。长久以来的，一直避免想起的那些记忆猛然出现。林阿妹抱着我哭的一塌糊涂，一抹天青色从我眼前闪过，阿妹有些踉跄的摔在地上，我愣了愣，转瞬间楚曜抽出剑抵在林阿妹的脖子上。他冷冷的看着林阿妹“你是谁？”我回过神赶紧推开楚曜的剑“你干什么！” 我把林阿妹从地上扶起来，人群开始聚集一大群人围着我们指指点点，我无视这些人对他说“楚曜，这件事回去再和你解释，你先帮我把车推回去。”楚曜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我扶着林阿妹，他推着哥哥在一片的议论声中回到了楚府。 我把哥哥放在床上询问阿妹，她说，他们在逃亡的路上不小心把月光石弄丢了，哥哥渐渐开始嗜睡，最后一睡不醒。她迫不得已只好到处打听我的消息，终于从一个人的那里知道了我在天歌城，她便推着车一路来到了天歌城。 我静静的听着她说话，等她说完了便让下人带她去收拾一下。楚曜沉默着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哥哥后问我“他是你的哥哥？”我点了点头，他皱眉“我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哥哥。”我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我还能不能救小薇，月光石弄丢了，我的能力只能支撑一个人的命。” 他眉头皱的更狠了，急切的说“不行，你必须救小薇。”我没理他，转头去看哥哥，还好来的及时，只要我的身体里有灵力哥哥距离我不远就能一直活着虽然暂时醒不过来。楚曜见我没说话急切的抓住我的手说“你一定要救小薇，你哥哥，再想办法，好吗？”他盯着我，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哀求。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之前说过，为了救小薇你什么都愿意做对吗？”他郑重的点了点头。“除了月光石，还有另外一种能更快增强灵力的方法，月光石可遇不可求，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颗。但另外一种方法却很简单。”我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方法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你真的愿意？”他坚定的看着我说“我说过的只要能救活小薇，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只希望到时你不要后悔。我回过头继续看着哥哥，心里叹气，世事无常，没有什么事是真正能如意的，我终于还是不能如愿去做自己。 人总要为了有些东西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有些人为了权利，有些人为了情谊，有些人为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