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曹/狐狸之窗
袁绍在路边看到一只狐狸。 狐狸叫:袁本初！袁本初！ 袁绍不理它，它就跟着袁绍一路边走边喊。 袁绍烦死了，停下来骂狐狸:我是人，你是狐狸，你又会讲话必不是普通狐狸，不是妖精就是鬼怪。可是人家别狐都会喊大楚兴陈胜王的，你只会在这里叫魂。 狐狸气得吹胡子瞪眼，只想给袁绍一口，但还是按捺住了，毕竟有事让袁绍做。狐狸忍着怒气说，“来跟着我，左手诶右手，对啦，就这样慢动作！” 无奈狐狸爪子太短，比划半天袁绍着实看不懂，眼见袁绍又要走，狐狸也急了，噼里啪啦爆出来一长串咒语:左手搭右手上，右手搭左手上，翻过来再右手搭左手，左手再搭右手。 袁绍突然福至心灵，悟了。手指快扭抽筋好容易结了个印，顺着狐狸的说法从小洞里看出去。 狐狸变人了。 狐狸精美滋滋地看看自己的新身体，道了个谢就要走人，刚转身就被袁绍薅住后颈皮。 “等等，你看起来好眼熟呢。”一时间袁绍脑海里闪过无数志怪小说的情节，“不会就是你上辈子把我害死，这辈子堕入畜生道才又来找我的吧？” 小狐狸精抖得肩膀都颤。袁绍想我可真是个天才一猜一个准，扳过人一看，是笑的。 眼泪都笑出来了。 狐狸精正色半天，实在正不住，只好笑不成声地说话:“啊呀本初是真的有几分讲笑话的天赋在的。”刚说完又开始笑。 袁绍索性把狐狸精带回家，看他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 然而这只狐狸精实在是很咸鱼，一不吸阳气，二不吹枕边风，每天就知道抓着烤鸡啃。除了永不长rou之外真的都要让袁绍怀疑他是不是狐狸精。 袁绍终于忍不住，问这只狐狸精到底要干什么。 狐狸精吃干净最后一根骨头，扯了袁绍袖子擦手还打了个饱嗝，毫无形象地摊成一张狐饼，说“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是来救你的呀本初！” 袁绍:…咱俩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脑子有点小问题，首先那个人不是我，你猜一下他是谁？ 狐狸精打了个哈欠:我就说你不会信的呀。 讲道理，袁绍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却有点信了。一方面是他意识到自己明明可以不理这个狐狸精也可以不把他带回家，却偏偏鬼使神差地做了，另一方面是这个狐狸精真的很清纯不做作和志怪小说里的那群妖艳贱货一点也不一样。 袁绍:我信了。 狐狸精:？！ 袁绍:那你打算怎么救我？以身相许？ 说着还扯开狐狸精的尾巴看了下。 狐狸精惊恐地捂住尾巴跳开:我去我瞎说的你别这样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mama！！！ 狐狸精:好吧其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你已经死了。 但你被自己困住啦没法超生。 不过只要让我把你杀掉就好啦！ 还摆出来一副求夸奖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很厉害很了不起。 袁绍:…我还是先告辞吧。 狐狸精:好的呀！想死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但袁绍渐渐觉得狐狸精可能确实没骗他。 山中无寒暑，年岁的变化像流入平地的河，坚定但缓慢。但也不至于暮春初夏万物繁盛的时节，一天还比一天枯败。 袁绍拾下衣上的落叶。又是风起，卷了枯叶纷纷扬扬洒了他满身。 而袁绍枯败得比草木还快。 狐狸精有时候看着他惨白的脸，会叹声气，说还是早点让我杀了你吧。眼中有点怀念也有点不舍。 袁绍没应声。 仆人传话说有个道士求见。 袁绍原本是不信这个的，但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 去见了道士，人家上来就说，公子邪祟缠身，恐命不久矣，还是尽早让贫道除了这妖物。 袁绍脸绷得紧紧的，喉咙也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道士就气定神闲地看他。 袁绍说可我不是死了么。 道士说对的，但是你在这里是活着的嘛，死和活是相对的，你现在活的蛮好，以后咯嘣过不来这日子可不就是死了么。 道士说你想不想再死一次，不想就赶紧的biè磨叽，被你连累得我都快死了。 说着还撸起袖子给袁绍看自己渗血的小臂。 袁绍沉默了一下，说你跟我来。引道士进去详谈。道士就一路滴血地跟着，留下一串血脚印。 袁绍问:你也是我？ 道士喝了口茶，“那哪能呢？就是你死了我也得跟着死而已。”道士顿了一下，指了指外边，“这些，都得跟着你一起死。” 袁绍:…你就这样跟我说真相？ 道士嘿嘿一笑:也不是真相吧，真相我也看不透，几分天机而已。主要我虽然也不太想活，但每天浑身淌血衣服都只能穿黑的一天换十套的日子我真不想过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袁绍紧跟着就问:那他会死吗。 道士:那我也说不准，他又不是这里的。但是在这里他肯定会死的。 袁绍沉默了。 他想起很多事。大漠飞沙孤雁，江南细柳春雪，结亲的新人游街时砸到他身上的喜糖，山脚下莫名买下酸得倒牙的糖葫芦，和那只吃烧鸡吃得满嘴油光的小狐狸。 回首往事，原来不过镜花水月梦一场。 活在梦里的人不觉得自己在梦中的。 袁绍站起身，理理衣服，说那还是我去死吧。 道士就瘫在椅子上，好像没有骨头，手缩在袖子里，露出的指尖都沁出鲜红的血。道士笑得惨淡，说，去吧，走好。 万物百态确实鲜活，跟着自己一起死了也确实可惜，但他毕竟更想那一个活。既然此间都由他而起，那也只算他一人换一人，再自私也只有这一回了。 更何况梦里再美再好，那也终究是梦里的。人没法永远活在梦里的。与其被人喊醒空余怅惘，不如自己醒来吧。 袁绍找到小狐狸。这次小狐狸没在吃烤鸡，衣服穿得好好的，坐得也端正。 小狐狸说，你来了。 袁绍颔首: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死法？枭首？腰斩？五马分尸？白绫还是鸩酒？ 小狐狸笑了:这也太血腥了，没那么复杂。你真准备好了吗？ 袁绍嗯了一声，很仔细地看小狐狸。 小狐狸左手搭右手上，右手搭左手上，翻过来又右手搭左手，左手再搭右手，摆出最开始教袁绍的那个手势，抬起手，对准袁绍。 霎时间，天地无色。 所有的平静安宁潮水一样褪去，残酷的真实涌上来。泥土，鲜血，为了祭祀刚砍下还没闭眼的人头。 站在袁绍面前的是丞相曹cao。袁绍透过结印的那双手看见曹cao眼里的自己是一堆白骨。 曹cao收回手，宽大的衣袍将他整个人笼住。袁绍再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见一声叹息。 “安息吧，本初。” “别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