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圣女

    后来杨涂被打得疼，嗓子叫得有些哑，慕容采便喊他闭嘴。

    他就默默垂泪，时不时抽泣一声，快撑不住的时候还说着，不许纳他兄长。后来晕昏睡了过去，只是还痴痴扯着慕容采的袍角。慕容采看了会他的睡相，长袍下露出一双玉树般的小腿，黑鸦鸦的长发已经解开，垂在背后。朱红的嘴角微微翘起，十分地少年气，怎么会答应做这种事？

    又天真又不讲理的小孩，看着杨涂雪白的背上添的那几条利落的鞭痕，开始有些青红地浮肿起来。慕容采此刻心情不错，于是心说，那回头把他兄长的帖书拿出去吧。尔后起身，扯回自己的衣角，整理好衣着，便离开了厢房。

    慕容采才下到中楼，就听见后院亭阁传来一群士人的高谈阔论。

    这个时候的万花楼，这个地点的后院，通常是一些破穷酸。

    “从前抵御北地和突厥招了二十万兵军队，现在又要各地招兵，那之前的军队，用来作什么？抵御哪里呢？”一个来势汹汹地提问。

    “当年的长公主做的多好啊，自古筑长城以防北夷，不如把夷狄变成长城。几乎收复一半河山。”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但大多数书生只是迂腐地哼哼唧唧，说什么男女大义，阴阳之理，扯完狗屁不通，就冒出一些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在长公主当政时不得志的酸话，吵得脸热耳红，酒杯推来推去，响得啷啷当当。

    一股寒梅般冷淡的味道忽而从背后沉沉浅浅传到鼻尖，颐梦半依在栏杆前，对着慕容采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听这些。”

    “祜弄靡艾秾祀叟钹淂。”

    ——看热闹罢了。

    第一次听慕容采吐出一连串昆仑地带的突厥语音符，惹得颐梦意外地瞪大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其它的表情。”慕容采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我没想到你后来会跟着齐薛。”

    从万人跪拜的圣女，到天下闻名的红楼。

    齐薛因为在西昆仑的生意出了意外，托慕容采去镇场，有一桩就是关于西昆仑的活神朝拜。

    活神制度是这样的，每一代的活神都须是一对男女。从两岁孩童中找，女孩需要做被民众朝拜的女神，男孩从小远离人气待在庙里供奉神像。

    当时颐梦端坐在花团锦簇的莲台上，四周是兴高采烈的用红花、果蔬投掷她的人群。而慕容采伫立人外，远远注视她，说的却是，“可怜。”

    那万人跪拜之上的女神可怜。

    身旁齐薛却摇了摇头，说，“我和她做了交易，到时候你引开追兵，我带着她走。”

    从出生两岁后不再被允许用双脚行走，以免玷污神性；不许有其它的表情，以免情绪波动改变部落命运；不许说话，好方便充当真神的口舌。而从商讨逃亡之时，双足却健壮如飞，口舌流利伶俐，珠玉一般的声音和美貌一样相配。

    这样的人，怎么能叫可怜。

    “我也想看看外面的热闹。”用着慕容采刚刚的话，颐梦露出洁白的牙齿，“这种笑，在我们那里，是亡国之兆。”

    “那你尽管笑。”慕容采俯身为她埋了埋稍斜的花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