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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站在房间里,贵族们都已在王宫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里就寝,浓郁的夜色被一轮圆月拂开,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半个房间。

    莉莉没有开灯,她站在另一半边,那半阴影里。她房间里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镜子里的身影却通过反射的月光逐渐清晰。

    是的,那个镜子里的身影清晰起来,那张莉莉的脸,那头橙色的头发。逐渐浮现。

    “赛特。”莉莉看着镜子喃喃自语。

    早晨的阳光像是被该隐赶着进来的,他像那传说中的阿波罗一样驾着他的黄金马车驱赶着太阳来到莉莉房间。

    该隐在莉莉额头落下一个吻。

    “起床了。”该隐摸着莉莉的头。

    “该隐少爷。”随后是急匆匆走进来的乾达婆婆,“我想我已经对您说了很多次……”

    “我也对你说了很多次。”该隐直起身来,语气不容置疑,“我说过,你可以向父亲如实禀报。”

    乾达婆婆站在原地,虽然她没有再还口,眼神里却是毫不退让。

    “那么莉莉小姐也需要换衣服了,该隐少爷可以在外稍作等候。”

    该隐站在原地和乾达婆婆对视了一会,走了出去,他走过乾达婆婆的时候故意放慢了几步,眼神和姿态像一只打量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的老虎。

    “珍兽园那只虎崽子,刚爬出mama的肚皮就迫不及待去占领新的领地了,老虎的野心从在mama肚子里就开始长,何况是养在王宫的老虎。也不知道这么小自己能不能活……”乾达婆婆一边帮莉莉穿衣服一边话家常一样说着最近的事。

    “那不是老虎,是豹子”,莉莉站在地上张开双手,任由乾达婆婆拿着绳子在她的希顿上穿来穿去。

    “是豹子吗?那些没眼见的仆人都说是老虎。”

    “是一种沼泽豹,身上的花纹跟老虎很像。”

    “怪不得刚来的时候这么瘦长,我还以为在海上饿久了。有老虎的花纹所以才能在沼泽生活吧。”乾达婆婆帮莉莉系好金绳,裙子在她的捆绑下上身垂下好几层褶皱,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今天的衣服很不一样。”莉莉低头看着那几层褶皱。

    “夏天,就是绳子和布料的艺术。”乾达婆婆看着莉莉,眼睛里都是慈爱,“快去洗漱吧,我已经把那小子赶出去了,他不会知道的”,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柄,一边大一边小,大的那头都是竖起来的毛。

    “你怎么会有这个!”莉莉激动地说。

    “上次你和那个小子谈话我就在外面听着,而且你藏东西的技巧,真不如你母亲那样娴熟。”乾达婆婆打趣地说。

    莉莉拿着那柄明显做工有些生疏的牙刷——实际上可以说是笨拙的仿制,手柄被做成了一只勺子的模样,幸亏勺头没真做成勺子,它只是被砍掉了头,再粘上了一圈毛。

    这支牙刷除了具备象征意义莉莉很怀疑是否具有实用意义。莉莉看着牙刷说:“不过这支牙刷……还真是奇怪。”

    “这是我偷偷做的。牙刷?是这东西的名字吗?我以为是长毛的勺子。”乾达婆婆脸上出现了一丝局促,“我真是老了,眼睛不好使了,看不明白你们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了。”

    “没关系阿姆”,莉莉安慰道,随后拿着牙刷走向浴室,“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盯着乾达婆婆平整的裙摆问道,“阿姆你脚伤好了吗?”

    乾达婆婆脸上露出欣慰:“早该好了,都快一年了,我这一只入土的脚被上帝从死神的怀里拔了出来。”

    盛夏午后的夏宫在烈日下发出耀眼的白光,像王宫这张绚丽照片过曝的一角。夏宫面前的平台上躺满了同样闪耀的贵族,像上帝抓了一把宝石撒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夏天,真是耀眼的季节,就快赶上秋天的那个夜晚了。”薇奥莱特躺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只手挡在额头上遮阳,手上的珠宝跟周围的大理石一样晃眼。

    “噢!薇奥莱特!”尼娅尖细的嗓音大叫着,“快别晃你那些刺眼的玻璃了,我还以为我没拉窗帘。”

    薇奥莱特没有理会她,而是漫不经心转着手,手上的光辉在她的转动下一闪一闪,像打着探照灯。这盏探照灯随着它的主人四处探头,照到了一处让它的主人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看看那儿,亲爱的。”

    尼娅顺着薇奥莱特的目光望去,发现一对少年男女,一高一矮,高的是少女,矮的是少男,少女似乎在对着少男做一些过于活泼的动作。

    “你的外甥女在做什么呢?”薇奥莱特的语气有种攫取快乐的喜悦。

    远处落单的亚伯被兰拦了下来。

    “嘿,英俊的绅士”,兰用手撩了撩头发,跟她平时的动作相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亚伯看了看前面走着的莉莉和该隐,目光回到兰的脸上:“有什么事吗?兰小姐。”

    “咳咳”,兰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英俊的绅士啊……能否邀请您……”兰说着下意识伸出手,又马上缩了回去。

    “你是想跟我走走吗?”亚伯绅士地架起了胳膊。

    “没错!”兰一下挽住亚伯的手臂,但因为两人高度差太多,差点把亚伯架了起来。

    “呵呵”,薇奥莱特发出轻微的笑声,“你的外甥女看来想跳过丈夫这个步骤直接要孩子。”

    “那又怎么样?好歹这是亚当家的孩子”尼娅嘴上帮兰还嘴,实际上又忍不住嘀咕着“这孩子才开花吗?还找了个一看就不雄壮的工蜂。”

    “到底谁教她的开屏技巧,对面那位男士在她面前倒像被采蜜的花了。”薇奥莱特用手掩嘴持续地发出低低地笑声,“看来你们迦楼罗家的老夫人并不擅长栽培这种……巨大的花朵。”

    尼娅看见她的口形刚才明明做出的是“奇异”这个词的形状,真不知道她怎么把音发成了“巨大”。不过尼娅并不感到奇怪,以她和薇奥莱特的相识程度她已经知道这是薇奥莱特独有的嘲讽技巧。

    “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婆婆迦楼罗家主,的确不擅长培育巨大的花朵。可据我所知她把一株少见的灰白色花朵也准确地插进了华贵的花园里。”

    薇奥莱特识趣地闭上了嘴,但她脸上并没有尴尬,她惯常地抬起高高的眉毛,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让尼娅生厌。

    兰架着亚伯的胳膊绕着宽大的夏宫来回踱步,已经不知道走了几圈,亚伯罕见地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兰小姐,涅柔斯的校运会应该在王宫里没有分会场吧?”亚伯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他另一只胳膊被兰架得老高,此时酸胀无比。

    “哦,哦是的。”兰终于放开亚伯的胳膊,她恍然醒悟,有些抱歉地看着亚伯。“我看他们都是这样,我以为是一种示好行为。”

    亚伯把手帕放进希玛纯内侧的口袋里,他一边脱下希玛纯一边看向兰。

    兰正看着夏宫大理石地板上挽着手散步的人,就像上课般认真。亚伯喘气都有些急了——尽管他一直维持着出于对女士的尊重的平缓喘气,兰却看起来面不改色。

    “真是个强壮的家伙。”亚伯心里感叹着,这样的形容词对女士很冒犯,他在心里发出的时候都向上帝忏悔了一次。

    “兰小姐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亚伯走到兰身边,打断了兰的沉思。

    “哦,哦是的,我是要说话。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我很喜欢夏天,你觉得呢?勒墨忒女士最近更新了她的小说《愚人船》,你喜欢里面的疯国王还是醉酒的舵手?或者是那个总是疯言疯语的傻子?嗯……伏尔坎先生最近为《女士的选择》杂志画了封面,上边是穿着秋季最大裙摆的衣服的女人,她外边还裹着围裙,伸着长长的手把刚在壁炉里烤好鸡蛋递给她下班回来的丈夫,这可真是……”

    兰看了亚伯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哦我可真傻,我在你面前卖弄这些做什么,你的博学在家长中都是出了名,我可真是……”

    “可真是滑稽。”亚伯微笑着看着兰,正如他之前看着兰说那一长串时认真。

    兰有些害羞又有些恼怒,更多的是震惊,她没想到一向教养好的亚伯会这么直接的评价她。

    “我是说伏尔坎先生的那副画,可真是滑稽。女士们怎么会一边穿着不便行动的巨大裙摆一边还能做家务呢?但凡看过家里的女佣都知道穿着华丽的衣裳在家做家务等候丈夫只是一种丈夫的幻想,看来喜欢童话故事的不只有女孩。”

    兰惊讶地张开嘴,她看着亚伯真诚的目光意识到这不只是亚伯的社交技巧。她一下子不别扭了,恢复成往日开朗的样子,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而且是非常自信地:“是的!我真没想到你和我想的一样!穿着漂亮裙子打扫卫生的不是白雪公主吗?他们那些蠢丈夫还以为自己的妻子都会使唤动物……”

    兰一下架起亚伯的手,甚至不等亚伯首先摆好姿势,她边说边带着亚伯又“巡逻”起来。

    在距离他们两人较远的地方,一对母女手挽着手,也在“巡逻”。不过明显,这一对母女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赶时间”,也不急着把这一块领地从地上圈出来,更重要的是,她们之间的氛围看起来比兰和亚当之前还要不和谐。

    “mama!我已经和他!和那头肥猪做了那恶心的事了!”

    “嗯……如果和丈夫上床也要算次数的话,你怎么不跟那些妓女一样按次数向他讨要嫖资?”

    迦楼罗老夫人气定神闲地,像对付惯了气急败坏的妓女的老鸨。

    “我还真不如妓女!起码她们还能选择上床的男人!而我只能跟个拖把……”

    “谁教你的形容词?我不得不说你的语言造诣有所提升。”迦楼罗老夫人笑了一下,继续优雅地向前走去。

    “mama!我难道就不能跟别人生个孩子?都是孩子养着有什么区别?就像以前……”

    “住嘴!”迦楼罗老夫人突然停下,她像四周望了望,用她和米娅一样超出常人一倍长的脖子优雅地窃取周围信息。

    “我警告你!不要再说这些蠢话!赛厄洛斯大人已经对你非常宽容,他只不过要求你给他生个孩子,他的孩子!你只要生出一个!让他的名誉和土地有所继承,就像你的jiejie……”

    迦楼罗老夫人说到一半,她突然觉得这个例子非常不恰当:“你的jiejie,算了,你什么时候能有她一半聪明?我是说之前的她。噢上帝啊!她怎么也变成了个蠢货?我的精明到底被谁继承了?”

    “祖母!”兰大叫着向迦楼罗老夫人跑来,她拐着亚伯,像拐带了一个贵族小孩。

    “噢上帝,最先排除这个孩子。”迦楼罗老夫人在胸前划着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