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sm小说 - 同人小说 - 【逆水寒/碎血】踏血寻梅在线阅读 - 【碎血】伍 (问诊,相依入眠)

【碎血】伍 (问诊,相依入眠)

    

    01

    晨光熹微,血河睁开眼。又是一个难捱混沌的梦。

    他下意识动着起身,腰腹往下却立马传来一阵钝痛,他眼前一暗,靠着手臂的支撑才没摔回到床铺上。

    “嗯……”

    他垂头趴伏在床上,深深呼吸着忍耐,散发在似谷似山的背肌上逶迤起伏,手掌捂住腹部,就这么一下就痛出了汗。如此皱眉平复了十几秒,钝痛渐缓,要不是他慢慢自身运功流转了一阵,还以为是在梦里受了什么内伤。

    所幸这一阵过去,除了一点肌rou的不适,痛也似乎是幻觉一般消散。他垂眼喘气撑着身体慢慢起身来,就着窗外的光亮点燃了灯,扫眼看去,室内轩窗一如往常。

    血河解开了衣襟查看,手指摁压腹下有点痛感,但没发觉什么异常和外伤,总不能是床铺太软不适,或者睡姿不良。他走向桌前倒了一碗水,坐下时后腰和臀又一阵酸软,因特意知会过自己院内不需要小厮和侍女候着,现下也没人帮他倒壶热茶,只得叹着气往桌上一趴,难得不用端正挺直的姿态,埋在手臂间思索起来。但屋内既没有来人的气息,又没有任何的缘由,思索无果,除了些许不适和疲惫,也再没有什么线索,听得外头已经传来了小厮走动的声音,也缓缓起身换了衣服,打开了房门。

    “少将军!今天睡得好吗?”

    神侯府里的小厮笑吟吟送了早食羹汤来,配着热气腾腾的糍糕和灌肺,还有不同馅的烧饼。每次他一来,神侯府在吃食上也变着花样多加照顾,生怕他在碧血营没得饱饭似的。血河抬手帮他一件件往桌上放着,听得他又自来熟热乎乎地讲着话,“少将军今天起得怪早哩,昨天我回禀神侯的时候,他老人家还说今天的餐晚半个时辰再送,让您再多睡会儿。“

    血河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来汴京度假的,他在营中甚少在意规矩上下,笑着顺手递了一块饼过去,小厮连忙摆手,一边感谢一边拿着空托盘臊红着脸走了,血河想起来什么,又把他喊住,“凌晨你们早早起来准备饭食灶火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小厮想了又想,他们开工时间天还不亮,厨房后院都离少将军这院远,也不知道他是想问什么,也只得挠挠脑袋,“没有什么啊,少将军,有什么响动吵到您睡觉了?最近倒是野猫发情闹腾得厉害,又嗲又叫,不知羞臊的,今晚安排人给您驱赶驱赶?”

    血河看他一脸认真憨厚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摆了摆手,知道没有了答案,将此事揭过,顺带又询问了午膳的时辰,打算午膳后去练武场看看,说不定能遇见同在汴京的几人。

    ……碎梦。也不知他会不会来。

    那日匆匆一别,他还没有能交谈询问的机会,虽然知道那流派很多事情讳莫如深,他也并非故意追究,但碎梦向来神龙不见尾,如今他居然出现在了汴京李尚书府,是否代表朝中有什么异动。边境战事的情况近年有些不太乐观,无论是事关碧血营还是神侯府,他来汴京的机会不多,都想尽可能观望了解。

    而且,他们确实很少有机会交谈。

    碎梦寡言少语,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几个友人也没有谁真的怕他或者当做异类,血河自己虽然也算待人主动自然,但面对着他,也时常不知道该讲点什么。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拉不太近,隔着有点怪异且没有缘由的墙,投过去视线又移开,像暗处自己抚摸过细疤的暗痒。

    这点怪异,也几乎贯穿了他和碎梦相识起的整个十年。

    用完早膳,今天食欲也差些,血河习惯性拿枪在院中伸展了下,腰腹下肢仍有些无力不适,但也称不上麻烦。想着来到汴京之后就不习惯的睡眠,也不知道素问来到汴京没有,想找她开一些安神的汤。

    几声喵呜在此时传来,府外虽用剩饭喂养着一些野猫,但白日通常不出现在人前,府内侍女们就也为了抓鼠逗趣偷偷私养,小家伙亲人得很,四处闲逛无人阻拦,现下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在血河脚边翻着肚皮撒娇。血河蹲下身用手指挠了挠它温热的皮毛,逗着它翻身咬挠,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眉眼线条柔和,不知为何他从小就还挺招猫稀罕。

    也不知道是闻到了什么气味,这乌云盖雪的小家伙在血河腿边蹭了蹭,突然激起一身毛哈了几声,一溜烟儿跑了,惹得血河不解看着,又抬头看了看日头,才回屋去简单收拾,继续他今日的打算。

    02

    “血河……?”

    素问的轻唤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和碎梦分别后,三人一起在迎福楼用了午膳。午后懒暖,九灵吃了几盘点心就泛上来睡意,抱着臂斜靠在血河身边睡着了。素问让他摆出手来,在给他细细把着脉,时间一长,在二楼槛边晒着半份温暖的日光,他的思绪飘散,也不由有些倦意。

    素问的手指轻搭了上去,看着他摊开的宽厚温热的掌心,不由想起最一开始年少,见过几次血河的手掌都是满手磨到紫肿的可怖,但无论上药还是年轻医者们的惊呼,少年人都是一脸淡和的平静。后来逐渐长大成人,再多的训练战斗也只在掌心剩下了点枪茧,血rou成为大宋永不退缩的枪。

    素问敛起眼,因火系功法和碧血营本身的特质,血河的脉动向来强劲饱满,就算他不是其中太锐利肆意的性格,也是一种蛰伏的岩浆。但素问凝起细眉,在一贯正常的脉象下面,她察觉到了一些微弱的律动,好似在沿着筋脉蚕食蔓延,她抬眼看了看血河闭眼休憩的脸色,眉宇间隐约的倦意,忍不住还是开口询问。

    血河睁开眼,伸手揽了揽身侧滑下些去的九灵,晃了晃脑袋清醒。因他高束发的马尾披散,这一刻的眯眼懵懂莫名让素问觉得像她蓬松的灵狐,忍不住想挠下他的下巴,就莫名一边想着,手一边放了上去,恰好血河睁眼低头,倒像是正好特意把脸放在了她手心上。

    “ ?” 大狐狸抬眼。

    “嗯……你别动,我摸下颈侧的脉搏。”

    素问轻咳了一声,谎撒得面不改色,捧着狐狸将军,手在他下巴上顺势挠了挠,看着他真的就下意识听话侧过脸去,抬颌坦诚出完全的颈侧,素问纤白的手指也顺着温热的皮rou找到了鼓动的脉搏,轻压上去。

    素问一边寻着脉搏,一边抬眼,想这小子样貌确实生的太好,英俊又眉眼温和,还就爱满带着包容和笑意看着人,让人溺在里头都全然不自知。就算是相识太久,侃侃而谈间无意抬头看见对方撑着脸认真倾听,满眼看着自己的笑意满溢,也会不小心咬到一下舌头。

    要是无意招惹上不得了的人,迟早要吃亏。

    素问燥着脸腹诽,即便刚才是借口的随机应变,她也确实真心在意他,颈下的波动更易探查,只是略有点亲昵,一般医者便仅仅把手的脉,但他们相熟数年,小节不会拘泥,如此倒也就糊弄了过去。

    浅绿色的内力波动,花草蔓生。素问再次细探了,但反而再没找到什么线索。血河的颈侧并无任何痕迹,素问的指腹触上去时却有些皮rou的刺痛,他微皱起眉,把这几晚的异常跟她讲了讲。

    “像是魇着......也没有外伤的内痛?”

    饶是素问,也没法从这些只言片语里诊断,思索再三,把了又把脉,也只得给血河开了副安神去淤的药。九灵不知何时醒了,懒懒绕玩着血河的一点发尾靠着听了半天。

    “哥,你会不会是被下药了啊,贼人夜晚来你屋内,探查功法,暗中下毒……江湖朝中,盯着哥的人可不少。”

    他说得随意,言语间无端让人听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毛骨悚然。血河低头看他,“你有什么察觉?”

    “没有,随口一说。”他漫不经心把手中的发尾一丢,坐直伸了个懒腰。血河看着他,九灵仍旧是一副随心所欲的乖僻模样,又找来侍女要点几份点心,眯着眼讨巧。血河也知道朝堂上风云诡谲,他从得三品军职开始,已经进入某些人视线下成为了一枚棋。只是黑手鲜少直伸碧血营,他刚来汴京才不过两天,还在神侯府内,也就很难立即往这个方面去想象。

    “我会再留意的。”

    九灵勾唇一笑,又若无其事地哼起了他的小曲,摇头晃脑,等着侍女端上来点心,两眼一亮,用筷子拈起来其中一块,递向血河的嘴边,“哥,尝尝这个,汴京这家的特色点心,长得像不像花?”

    像流光花。

    血河有些愣神,想起了那晚的宴席和碎梦,想起婚约也是神侯府为考虑他而尽力做的安排。他忽然有些心绪复杂,就着低头咬走了九灵递过来的糕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们别光顾着自己吃呀”,素问从写着药方的间隙抬头,抬抬下巴示意九灵也赶紧喂她一块,九灵努努嘴,随便捡了一块递过去,收获他好jiejie的一记白眼。

    难得相聚,难得轻松闲暇。血河胸腔起伏,浅浅出了一口气,眼睛扫过拌嘴打闹的姐弟两,这个难得清闲柔和的下午,不要再多想。天气晴朗,三人又各自聊了一会,续了茶点,素问写好药方抖着纸张干墨,抬眼一看,对座两人不知何时抱着臂又睡着了,看着血河眼睫如墨,呼吸安稳,楼下偶有小贩叫卖,行人牵着孩童嬉笑走动,她本想喊醒他们再吃一些,但转念一想,也不知少将军多久不曾在如此祥和温暖的气氛里睡熟了。鲜少踏足的汴京繁盛,在他护卫下的一份安宁中。素问收回视线继续抖着墨,动作轻了些。

    直到午后未时,睡眼惺忪,在两个人故意的注视下血河睁开了眼,清醒之后也脸上微赧,也不知为何这一觉睡得极其放松,又和魇住不同。这时候鼻端才淡淡闻到了点药味,素问指了指桌上一个烘香的小炉,“这个,安神的熏香药方你待会也拿回去吧,晚间睡的时候点上”,血河明白了什么,心中一暖,看着她真挚地道了谢,素问狡黠一笑打趣他,“道谢干嘛,拿你的俸禄出来,再请我吃份花糕。”

    九灵闻言也吵着要,血河自是应允,最后两人各自打包了一份,心满意足地下了楼,几人居然就在这迎福楼待了半天,也亏得消费不少。

    分别之时方向相反,两人便向血河挥手告了别。素问和九灵拎着糕点,沿着河岸边去了,说不定还要再逛一会儿。血河记起无情知会他回府用晚膳,拿着药方的纸张,小心怕揉皱,轻轻放进了怀里,也就慢慢散着步,往神侯府走去。

    趁素问看珠花小饰,九灵看着指尖的蝴蝶振翅欲飞,忽然感觉到什么,说让她先一边逛着回去,自己想到金明池边去转转。素问虽然有些疑惑,也赶着回去喂食小狐狸,犹豫了下便也就答应了,只是让他早点归家。九灵乖巧笑着,表示自己既能自保,又不会惹祸,拎着糕点潇洒去了。

    天将擦黑,金明池边人影稀少,草木的味道混在池水湿润,树荫繁盛的地方略微有些昏暗。九灵轻悦地走着,脚步逐渐放慢,直到一处草木幽静,单单有一口枯井,他好奇抱手看着,似乎很是入神,直到某刻微微侧脸,往一边暗处挑了挑眉。

    “出来吧。”

    树木被风声吹响,除此之外却再没任何动静。没有气息,没有脚步,而阴影之中,碎梦缓缓走了出来,就像影子本身。

    九灵直起身子,打量着他。发觉他早间的白袍换了,随风而来,刀上飘来一点淡的血腥味。碎梦的脸色仍旧淡漠,不像血河他们对年纪稍小的九灵有更多照拂,或许因为他看透他身上他们之间相似的那点冷血。他缓步走到九灵面前,言简意赅。

    “我需要止痛的药膏。”

    “给血河哥用的吧。”九灵眯着眼笑,“没有-----诶,别动手,我给你的那个药膏就是能用的,你看,今日他身上一点淤红没有,皮下rou痛是正常的,再用别的药也没效果啦。”

    九灵眯着的眸子里笑意更甚,“倒不如,你下手,或者下嘴轻点。今天他可跟我姐说颈侧也痛,腹里也痛,食欲也不太好,下午还昏睡过去了挺熟,我就在旁边看着......”九灵得意洋洋,本来是想说着碎梦不在,血河跟他们相处更多,更放松,结果抬眼看见碎梦沉默认真听着,眉眼神情几分出神的柔和。他立即皱眉住了嘴。

    “没药,今晚你可以不用去喂蛊了,走吧。”他生硬道。

    碎梦并不理会他,只是听得下午闲暇血河的情况,几分心疼,也几分心安。他自是不愿意放过能光明正大跟他相处的机会,但任务缠身,早上特意换了衣服,特意见一面的间隙,而实际现在,也只是一个略微的间隙,事情也还没有结束。

    听得九灵如此说,也知道拿不到药,碎梦不再废话,便利落地隐影离开。九灵也习以为常,白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继续弯腰盯着深不可测的幽黑井口,似乎能看破一切的答案。

    “事在人为,哼。”

    03

    夜深人静,风也轻微。

    碎梦回到住处,脱下染血的衣服,细细洗遍全身。因时间的不满,他在蹲守中受了点轻伤。早上见血河的那一面,急匆换下白衣赶赴,一毫之差,差点中了圈套。

    好在伤并不重,他在浴池里闭眼叹气。虽然九灵说了今晚不用前去,即便不是为了上药,他也还是会想去守着血河一夜,见一面,就能再多一面。这些天他亦没有时间好好休息,说不疲累是假的,即便如此,也只是甘之如饴。

    夜风猎猎,落地在血河的院前,相比第一晚,桂花又掉了些。他再次抬袖,确认了下身上的衣料干燥洁净,没有血味,慢慢推开了门。看得榻上同前几晚一样熟睡着的血河,也注意到今天的桌上新放了一个小炉,和空气中淡淡的药香。

    久病成医,在外任务时常急用,碎梦闻得出来其中一点安神的药。他走近榻边,看着血河的睡脸,同样的场景,也会让他不由得想起混乱的前晚,他耳后一热,赶紧不再多想,今晚决意不会再弄他。

    碎梦只伸出手,指腹轻摸了摸血河眼下的那道淡疤。今夜虽然无药,习以为常的一部分也仍然让他偏移.......即便没有药,他还是就这么看着慢慢俯身凑近,轻轻贴在了血河的唇上。

    熟悉的一切似潮水般袭来,碎梦撑在榻上,轻慢舔吻着,比起侵略性,却是几分懒倦的温柔,舔过血河唇下的那处伤口。血河难以抵抗,皱着眉面色潮红,又被他用轻轻几下安抚。等到缱绻的餍足,碎梦才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了看,直到确定确实没有淤伤,想起今天九灵说的话,温暖宽厚的手掌往下探去,在少将军的腹上暖着轻轻按揉。

    就这么点温柔耐心,无师自通。碎梦亦上了榻,从背后揽住血河的腰,埋头在他颈侧,嘴唇吻他的颈边。手上仍旧轻柔揉哄着,桂香混合着一点安神的药味,身旁血河的呼吸轻稳,直到困意袭来。

    没有斩梦的苦痛,血河亦没有再魇中挣扎。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体温和气息熨着彼此入睡。或许对碎梦而言,即便实现了,也仍然像是个美梦。安稳,放松,奢求如此......这就已足够。

    呼吸安稳交缠,院外确实偶尔几声野猫声响。碎梦揽着他,呼吸清浅,拂过血河的颈后。如此两三个时辰,梦淡消散,碎梦睁开眼,天边将晓。他在血河脸侧吻了吻,动了动睡麻的手臂,这榻也不算太大,挤两个及冠男性也还是勉强,但却是碎梦此前的人生几乎要忘记了的安睡。

    他有点怅然若失,缓缓起身掖了掖血河身上的被子,知道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碎梦其实略有些嗜睡,也爱窝在温暖的地方入眠,可如果不是今晚,可能他永远也不会发觉。也可能血河的身旁就是他的窝,即便是偷藏来的依偎,野猫如他,在以后有机会时,也仍然就想这样在他身旁歇下。只是才发觉知晓,是梦醒之时。

    最后吻了吻少将军的脸侧,碎梦离开此地,融在夜色里,悄无声息。除了室内温暖的气息中还留有几分他身上的味道,但很快就会消散,再没有任何痕迹。

    风中桂树沙沙,称得上是安稳的一夜。后院小厮刚要起床忙活,想着今天要给少将军做什么菜肴,侍女拎住了爱窜的那只小黑猫。府里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醒,毕竟天没有破晓,为时尚早。

    而碎梦离开之后的半刻,寂静之中,桌上小炉的药料已经燃尽,血河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片刻之后才确认了什么,缓缓放松下来,睁开了眼。眼里一片清明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