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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之恩

    结完账,崇华打给袁初沛,但没人接。他冲出店门四处寻找,可到处不见他的踪影,电话也没通,急坏了他。

    这一摔把袁初沛的酒给摔清醒了,手机在一旁浅水滩响着,前后受到撞击加上手臂的重创,痛得他动弹不得,五脏六腑仿佛在体内洗了遍牌,只能躺在地上哎哟哟地哼唧。余不磬有他作缓冲无大碍,只是周围肮脏的环境骇得她寒毛直竖尖叫扑腾:“脏死了脏死了!!!”

    “咳!咳——!等等、等、痛、痛——!”

    猛一回头才发现因为有垫背自己才没受伤,小心爬起身不让自己再沾上那些焦黑不知所物,垫着脚尖蹲在一旁较干净的石板块上。

    袁初沛缓了过来,他试图喊救命,刚扯起嗓子喊出一个字,就剧烈咳嗽,越咳越痛,只好作罢。才想起可以打消防队的电话,尝试撑起身子去拿手机,奈何肘拐才勉强撑起一点,胸腔就像要碎开来,他又倒了下去:“胸口碎大石是这种感觉吧,呵呵。那个,侠女你好,我叫袁初沛,请问怎么称呼?”

    一旁安静缩着的余不磬甚至没转过脸

    “可以帮我接下电话吗?我动不了。”见余不磬无动于衷,以为是自己不够诚恳:“呃…拜托了,恩人。”

    余不磬最讨厌陌生人跟她关系很熟很友好的样子,双眉一拧,张口就要怒喝,猛然发觉眼下就他们两个,又将脸撇了过去。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情绪化。

    思考一番后,十分不情不愿地忍着地面的恶心,垫脚去捡起手机,蹲在袁初沛头顶按下免提,

    那边传来焦急到近咆哮的声音:“小沛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给余不磬吓一激灵,袁初沛咳着说:“华仔,我掉井里了,快救我们。”

    咆哮的声音更焦急了:“你们??还有谁!”听起来像是察觉jian情的口气,余不磬差点没笑出声,她确信电话那头的人多少也是个极品,甚至在心里嘲笑起什么叫群以类聚。崇华也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声音放轻问道:“小沛,你打开定位,我来找你,有受伤吗?”

    “有,还…挺严重的,伤到骨头了好像…”

    “我马上过去,不要乱动。”

    一旁,余不磬默不作声拨通了119磕磕巴巴报着地址,崇华一听有个女人的声音,先炸了:“谁在那里!小沛!她是谁!”

    没吓到余不磬,袁初沛先紧张得要死,仰过头看余不磬的脸色,抖着好的那只胳膊去抓手机,可单手按不到远在屏幕另一边的关免提键:“华仔,人家是我救命恩人,不是人家我可能得摔折,”

    没等说完,崇华咬牙切齿道:“救命恩人?说不定是她故意——!”

    “华仔我先给你发定位哈!”怕被余不磬听到近乎嘶吼的诬蔑,袁初沛尽力伸长拇指,关掉了免提,借着手机的微光偷瞄余不磬的脸色——她只顾翻着手机压根没管他,应该是没听见的样子。

    看他手抖着发定位,余不磬嘴角牵起玩味的笑,蹲回原来的位置。

    井底恢复安静,袁初沛躺在脏水滩望着井口,感叹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掉井里,忍着胸口的不适,打趣道:“哎呀,我们真是天选之子呢,毕竟掉井里的奇遇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滴。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哪个缺德的把井盖拿走还不立告示牌的,我们出去了不找他索命去!啊,我们还没死。嘿嘿。” 喋喋不休了半天,余不磬始终保持蹲姿沉默,头歪向一边。“恩人对不起啊,把你也拉了下来。”

    不提还好,一提余不磬就绷不住了,抱怨起来:“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能比井边儿稳固?”

    终于听见余不磬的声响,尽管是埋怨,他心里反倒轻松了:“这、、完全下意识嘛,可能是感到您伟岸的身姿比较可靠?嘿嘿嘿。”待他自己察觉到周围空气的凝固,余不磬冷眼问他:“现在呢?可靠吗?”

    如果他能动,真想给她土下座一个:“真的非常对不起!出去了我再好好补偿您。”她蔑了一眼就不再搭理,去找自己包里的剩下半个咖喱面包,她也不是饿,仅仅是脑子叫嚣着要甜食,可在这种地方又实在下不去嘴,只能捏包装袋发出声响,让耳朵吃。

    袁初沛听她翻包的动静,乍地想起包里模型。旁边的包和他一样躺在脏水滩里,令他担心不已,眼下自己动一下都困难,只好再求助余不磬:“恩人,恩人,再帮我一个忙嘛,就那个包,里面东西我看一眼就好。”

    “谁是你恩人别叫我。”

    “那…大侠?”

    “……不想跟你说话。”

    “我看一下手办有没有被摔坏就好,保证之后不会再烦您的。”一听到手办,不好的回忆喷涌而出,在要决绝拒绝甚至还想带上点伤人的话时,又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做出荒诞的行为,帮他打开了包。

    而她拿出红白战机就冷静不了了,霎时妒火中烧,甚至想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松手让这个手办掉脏水里摔坏。

    看看躺地上的那个傻大个,难以置信他就是那个第一名,为了自己的火不会伤及无辜,她要确认仇人身份:“软...软fufu?”

    “哦哦哦,还好好的,这下我就放心了。恩人刚刚叫我网名?哦吼吼!你也看到咳咳咳——”“……”

    “这个手办是你的?”

    “嗯!我第一名赢的!”何其骄傲的语气,回忆起台上勇者灿烂的笑脸,以及热闹的场面,余不磬想冲上去扒了他的笑脸:“丫的你这混蛋…”

    “恩人你说啥?”

    “我说你去死。”

    “诶!!为什么突然要我去死?”

    “不知道!去死就对了!”粗暴地将手办塞回包里,再远远蹲回去。

    在拿起手办的时候就突然闹别扭,袁初沛也猜了个大概,试着去调和:“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恩人别生气了,我还不知道出去了该怎么跟你道谢,我身上稍微有诚意点的东西只有这个,我把X30当谢礼可以吗?”她承认心动了,但内心的骄傲不允许接受:“非常感谢不需要。”

    “哎呀,我的一片赤诚,您就赏小人个脸,收了吧~”

    这反而让余不磬不好意思起来:“你…不喜欢这个吗?”

    “喜欢啊,但远不及我对您的感激之情!恩人你玩这游戏吗?”

    “又怎样…”她的语气稍微缓和,袁初沛庆幸自己的奉承还是有用的,开心地和她套起近乎。

    “恩人今天也参加了那个比赛吧,那个游戏好怀念啊,现在画质变得那么精致了,再看以前的居然能这么糊,当年完全没感觉。还多了好多新地图和玩法,不知道为啥还多了那么多美少女,看得我都差点想买一套了。”

    “为了勾引宅男买呗。”

    “有道理!但我身为技术党还是很注重玩法和难度的,它的画面突然变3D了还是有点不习惯,嘿,根本难不倒我~”

    “啊,是是是(捧读)”

    两人相聊甚欢,一直聊到以前打过的游戏,袁初沛很久没遇到兴趣这么相像,聊得这么开心的人了,想到过了今天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出于反抗或是不舍的心理,他怎样都要把握住这新的友谊,于是提议:“恩人,咱留个联系方式吧,日后好相见。”

    她一口回绝:“别,不用见。”

    他紧劝:“见嘛,行走江湖有恩必报,更何况此等救命之恩。”

    余不磬有点烦了:“你拿X30报过恩了,多的也不用。”

    光线昏暗的井底中,袁初沛顶着疼痛屈膝,以下半身为驱动,用毛毛虫的方式循着声音挪动全身往余不磬那里去,伴随着嘴里吱吱呀呀的艰难声,滑稽而惊悚。余不磬连忙叫停他这副被鬼附身的样子:“你要干嘛!别往我这儿来!”

    袁初沛没有停的意思,嘴里除了咬牙用力的声音也说不出其他话了,余不磬像躲鬼那般垫着脚尖转移阵地,袁初沛听见转移的声响,深吸一口气,紧跟上转向。最后余不磬还是妥协于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行行行!留留留!你别动了,再靠近当心我一脚踩爆你的头!”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嘴快,但为了稳住自己的气势,她忍住没拍自己嘴巴。

    而袁初沛毫不介意,乐呵呵地在她手机上输自己的号码。余不磬拿回手机,手一直徘徊在删除键上,她借长刘海和黑暗的掩护偷偷看了眼袁初沛——这货傻笑着等自己拨通电话。最后她以施舍之情拨通了电话,袁初沛在备注上存下「客户E」。

    聊了没几句,上面警笛声旋入井底,一束光照了下来,光源上面的人探头往里看,发现了袁初沛的脚,

    “小沛!你怎么样!”除了崇华的声音还有其他消防员询问他的状态,

    “华仔!咳咳!我还好,就是手动不了,全身也动不了。”

    而余不磬早在警笛声还在远处时就躲了起来,手电光就像杀死吸血鬼的阳光,让余不磬顾不得脏缩在一角。消防员已经开展救援,往身上套绳索,吊下井。袁初沛不解她为什么要躲:“恩人,恩人,你为什么躲在那里?我们要得救了耶?”她连「闭嘴」都不敢喊出来,生怕有人发现她,脸深埋在膝盖间。

    下来的消防员顺着袁初沛脑袋的方向去看才发现那个角落里的人:“底下还有一个!再放条绳子!”“什么?还有一个?那个人有没有受伤?”“喂!你有没有受伤!”那束光审判犯人似的打在角落,余不磬撇过头藏起眼角的泪花:“我…嗯…没有。”

    下面微弱的女声,恼得崇华想填井,但袁初沛被拉上来那一瞬,又变为担心。

    救护车的人小心把袁初沛挪上担架,崇华请求陪同,医生准许了。

    一上来余不磬就从包里翻出湿纸巾使劲擦着衣服沾脏水的地方,耐不住身上井底的潮味,只想赶紧回家洗澡。

    崇华刚与医生交流完,还没从小沛离开自己视线而受伤的自责中回过神来,他紧握拳头,恨不得上去抱住小沛。为了不对小沛造成二次伤害,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而崇华站在巷口挡住了余不磬的去路,纵然心里有一千个不爽,她还是礼貌性地请他让道:“那、那个...”

    那人转头,在街道路灯的黄光斜照下,高眉骨与鼻梁挡住眼睛一半光照,看着有点恐怖。他的睫毛很长,眼角有些湿润,本应让人心生怜爱,可转头看她的时候像是看垃圾,叫余不磬只想捅进去搅两下。他像个护卫板正地杵在路口阻止谁接近袁初沛,脸长得那是正气凛然,尤其那对朗正的唇,一张一合更是吐不出人话:“非常感谢你及时拉住了我朋友,虽然没什么用,你可以走了。”

    “啊不不不不不不咳咳咳咳咳——”“你不要激动!”袁初沛正要被送进救护车,听不过护士的劝阻,竭尽全力伸手过去试图捂上崇华的嘴,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给余不磬浇成了落汤鸡。刘海盖住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牙齿紧咬内唇,绷着表情不让别人看出她已怒不可遏。

    袁初沛还挥着好的那只胳膊努力解释些根本解释不清楚的:“不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朋友也是觉得你可能累了,想说你可以早些回家休息……”,余不磬直冲他挡住的路,故意撞过崇华肩膀,用平静的语气,提高了音量让在场的人都听到:“那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照顾好你男朋友。”

    “诶诶诶诶诶诶诶!!!恩人!这——!”语出惊人,的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只是救护车消防车,连看热闹群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交头接耳。顾不得那些,袁初沛现在还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同好,叫住将他抬上救护车的担架人员:“等等等等,那里还有我救命恩人!她摔得比我严重!严重内伤!直接拍地板上了都!” 崇华和余不磬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这像是拍地板上的人?”医生蔑笑两声,赶时间不耐烦地招手:“算了一起上一起上。”护士拉住余不磬就往车上拽:“走吧去检查一下,有些伤不去医院看不出来的。”

    “诶不、不是我没什么大事!我可以回家的!”

    崇华也提高了音量:“救护车不能让闲杂人!——”没让他说完,护士剐了他一眼:“人家也是伤患说什么呢!赶紧上来,急着走。”

    两人之间有点不愉快,救护车上的氛围比死了人还沉重,只剩袁初沛痛得哎哟哟。余不磬头靠在窗上,盯着窗外惆怅。崇华紧张地看医生对袁初沛的检查,忍住了想握上去的手,毕竟有人,时不时还看向那个靠在窗边的女人。他认出了这是在漫展撞他两次的神经病,比起她白天那副不断道歉唯唯诺诺的样子,与刚才那副拽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微微抬起眼皮审视她——留着奇怪发型,头发有些凌乱打卷,扎上发尾就像个短发男孩,刘海的长度盖过了眼睛,也不知道她是睡是醒。刘海下挺出的翘鼻与厚唇勾出立体又柔和的侧脸线条,还是能辨出这是个女人。初夏已至她却帽衫长裤裹得严实,手从上车开始始终揣在衣兜里不肯拿出来,露出皮肤的地方只有脖子和下半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看起来白得发灰,这人散发的气场就像刚从太平间的某层柜子里刚爬出来的,靠在窗边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你这手还是得拍个片子,万一是骨折还得开刀。”医生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氛围,

    “哥们儿,医生说我骨折了,我能先请它十天半个月的假不去上班吗?”“我没说你骨折了哈,我说万一是骨折,只是肿的话不影响你上班的。”袁初沛转过头用力对医生挤眉弄眼,然而医生才不管他,笑笑去弄材料了,

    崇华宠溺一笑:“不可以哦,哪怕你腿骨折了也得推着轮椅来上班。”“你!!!”袁初沛头起来悲愤喊了一嗓子,好的那只胳膊抬起来指控崇华就是凶手,胸腔痛得咳嗽,他又不甘心地倒下牺牲。

    小算盘没打成,引得车内人一阵轻松愉快的笑,余不磬也是嘴角以不易被察觉的弧度上扬了一下,只不过她是幸灾乐祸,如果她和那傻大个够熟的话还想落井下石一番给自己解解压。看到窗上的反影,觉得把他男朋友扔井里应该更解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