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三十九回　尤雲殢雪4

    當仁聽到熒族村落被惑族武士進攻，內心的不安逐漸增加，他開始感受到一股無法控制的力量在體內湧動。他記得這種感覺，在卜卦士傷了朱雪伶的那天深夜，她在他的懷中睡著，但一看見她頸子上的疤痕，心中的自責就愈加深。

    從小，仁便知道自己只要是極度不安或是自責，那股力量就會在身子蠢蠢欲動，皮膚變得粗糙疼痛，彷彿有東西要從皮下延展出來。他能預感這不是件好事，所以總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那一天，那股力量已經無法再被壓制下去。

    在那個寂靜的夜晚，仁靠著王石瞬移到卜的屋外。一看見對方，便會想到他的伶差點在卜的手下斷送性命，心中的不安達到了巔峰。一股強大的能量在他體內迸發，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變形，尖銳的鱗片從皮膚裡刺出，渾身都是撕裂的疼痛，他的頭髮變成銀白的觸鬚在空中伸縮擺動。

    仁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變成一個怪物，他雖然努力抵抗著變身的力量，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他感受到強烈恐懼，不知道自己將會變成什麼。而卜說這一切是他身為覺醒的詛咒。

    突然間，他彷彿聽到了妻子的聲音，甚至感覺到她擁住了自己。仁知道自己不能任由那股莫名的力量來改變他，因為他要繼續守護著她。這時候體內的力量停止下來，身體也恢復原狀。他回到屋內，發現伶似乎在夢境感應到方才發生的一幕，也知道剛剛確實是妻子拯救了正在突變中的自己。

    自至往後，他便加謹慎小心。他以守護妻子的安全為信念，雖然期間發生了令他痛心疾首的事件，包含朱雪伶被緋擄走、她與潛逾矩的行為……即便"覺醒"的症狀微微發作，倒沒有像當晚那樣突變。

    直到今日，朱雪伶帶他來到聖地，那平生未曾見過的景象，卻勾起他潛意識的既視感，彷彿是細胞中的記憶從深處被挖掘出來，頓時強烈的不安急速湧上來，仁深怕朱雪伶會開始對他避之不及，不過事實上，小妻子似乎對他未知的那個區塊所知甚詳，也就鬆了一口氣。

    方才因為在拯救妻子與熒族之間，仁猶疑了，最後他選擇先拯救村落裡的人，自責的心情讓他徹底爆發，詛咒同時降臨，他再次突變成怪物——那個在聖地裡所看見那熒惑族人的型態；朱雪伶對仁說過她不在乎他是異類的後代，但她真的不在乎他轉變成異類的模樣嗎？

    仁的不安到達了臨界點，再也不能控制從體內迸發出來的能量。他甚至記不清自己做了什麼，只覺得破壞他生活的人都該死，必須徹底除去他們……

    他的意識變成一片黑暗空無，沒有半分光明、半點聲響。

    "仁……"

    "仁……"

    終於聽見了聲音，是他的伶在呼喚著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擁著怪異軀體的自己。

    他們相處的時光猶如在聖地突然出現的影像在身邊重現著，她的每個表情、不同的姿態，一一在眼中浮現，她對他說要共建的家庭，他充滿無數的幻想。

    對，他必須要冷靜下來。雙拳緊握，不再任由不安侵蝕著他。

    回復意志的仁，樣子也恢復了正常，看著四周圍被自己破壞的宛若廢墟，內心一陣絞痛。一道勁風掠過，忍來到仁的身邊。「你沒事吧？」

    「我……毀了我的村子……」他舉起雙掌，眼神懊悔。

    「仁！」忍拍著仁的肩頭。「你救了大多數的熒族人，他們老老少少無一不感謝你。不過雪伶夫人落到智者手中，你當務之急還是先去營救她吧！你別擔心，這裡我和瑩兒照料著。」

    對，他必須趕去救伶，她現在還在呼喚著他呢！

    「勞煩你了。」他緊鎖劍眉，烔烔目光望著聖地的方向。這奪妻攻村之仇，非得讓智者血債血償。

    "伶，妳在聖地嗎？"

    仁在心中呼喚著朱雪伶。

    "太好了。仁，你終於沒事了。"朱雪伶感應到仁的聲音，馬上閉上眼，看到丈夫的神情，知曉他不再受軀體而痛苦先是心安不少。"我在聖池前，你快趕來啊，智者要大開殺戒。"

    仁咬著牙，眼神盡是憤怒。

    "仁……"被點xue的朱雪伶，用盡氣力，身子雖不能動，手指頭卻微微顫抖。

    他們的面前都出現了藍色漩渦。仁能感覺到這穿穿是朱雪伶所召喚的，洞口雖然不大，但他縱身逕直一躍，翻滾一圈落地，已經來到朱雪伶的前方。她欣慰的臉蛋，眼眶裡都是淚水。

    「仁，智者用王石設了結界。」她提醒他。

    一抬頭，果真看見王石飄浮在半空。仁唸了咒語，王石飛回到他的手中，便衝向朱雪伶為她解了xue道，將她緊擁懷中。

    朱雪伶也牢牢將他抱著。

    她就知道，她的丈夫一定會來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