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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来信

    

30.来信



    伦敦的夏日金光闪烁,无可比拟。水岸两边郁郁葱葱,中间是泰晤士河蜿蜒而过。

    此时已过年中,繁华的社交季将近尾声,但老康普顿街上仍旧人头攒动,有为了赛马会挑选礼帽的女士们,也有带着假期的孩子来买书的太太。

    这里离查令十字街很近,但相比于那里一整条街都是餐厅和酒店,老康普顿街只有一些服装店、咖啡店和书店,附近街区的小姐太太们会在这里打发时间。

    不得不提的还有这条路上生意最好的醉鹦鹉(The   Pickled   Parrot)酒吧,这里只招待女士和她们同行的男宾,赌徒、酒鬼绝对进不了门。

    比邻而居的是一家花店,上午十点营业到下午六点,和酒吧的营业时间刚好错开。

    街灯亮起之前,花店挂上打烊牌,身形婀娜的女人会穿过两家店中间的木门,出现在另一边。

    弗丽嘉花房,取的是这位夫人的姓氏,街区里不少有钱的男人都想打探打探她,但一个人进不了她的酒吧,只能在花店里献殷勤。

    花店的生意几乎好过隔壁,但弗丽嘉夫人是个年轻的寡妇,继承了前夫数不清的财产,玩这些秃了头顶、产业比不过她一个零头的老男人,简直像耍小狗一样。

    她不像那些勋爵太太一样住在郊区的庄园里,即便是日头最烈的夏天,她也喜欢每天来这两家店里坐坐,坐在柜台里看着人数钱记账,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周旋着,仿佛这点小生意就是她立身之本。

    花店里新来了个年纪不大的女孩,送货的司机或买花的熟客都要来问,他们猜测这是不是弗丽嘉夫人的女儿,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模样。

    女人总是吐一口烟,靠在门上朝他们眨眨眼睛,不作回答。

    棕色头发、茶色眼睛,哪里像她了?

    弗丽嘉夫人看着她一天没有几句话,沉默的样子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伊芙,你不像以前那样了。”女人终于问出口,“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总是见到我就扑上来,有一下午都说不完的话。”

    女孩抬头看看她,这样晴朗的夏日,她眼中模糊到只剩一片光影。

    “那时候,您还是尤因太太呢。”

    女人掐了烟扔在脚边。

    她再年轻,也是个人尽皆知的寡妇,听到亡夫的姓氏,徒增悲伤。

    于是卖了房子,在克朗琦一家离开后没多久也搬走了,到新的地方,又变成了弗丽嘉女士。

    她抛售了多处房产、店铺,只保留了这条街上的几个店面,做起了小生意。

    伊芙一家是她以前唯一算得上熟人的邻居。其他人家大多知道她丈夫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可堪敬佩,但女士们看不起她不光彩的过往和赤裸裸的贪财之心,很少和她来往。

    克朗琦太太是个例外,她的女儿在花园里热情地和弗丽嘉炫耀自己种出的玫瑰,还慷慨地送给她几朵。

    她只是路过,但故事的最开始,就是在这个小花园里喝了一杯茶。

    女孩漂亮得像清晨的粉玫瑰花,沾着晨露,稚嫩香甜,但如果她围着你打转,马上就有分享不完的故事,从去年收到的圣诞礼物,可以一直讲到过几年要去哪里上学。

    孩子的话语总是充满天真的幻想,有时候她会说自己可以跳起来摸到天花板,或者说要把自己的头发变成红色和绿色。

    弗丽嘉总是点头,相信她所有不切实际的话语。

    伊芙羞涩地说,尤因太太是社区里唯一喜欢她的人,其他太太们都觉得她太吵了,像只小狗。

    那时候她大概想不到,那样纯洁稚嫩、正待绽放的小花蕊,没有长成她想象中热烈美丽的模样。

    她在查令十字街上碰到她的时候,完全没认出这个喊自己“尤因太太”的女孩是谁。

    “是啊,这才两年。”弗丽嘉走过来,摸摸她的长发,“你长高了不少。”

    这两年里,她成了寡妇,伊芙成了孤儿。

    她以为女孩突然消失应该是被祖父母之类的亲戚收养了,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了生活。

    现在她应该十六岁了,还在上学,但是五月份她在查令十字街遇到伊芙。

    女孩穿着宽大的连衣裙,站在风里被吹乱了头发和裙摆,像一支河岸的芦苇,凝着水汽,瑟瑟摇摆。

    弗丽嘉看见她靠着墙沿摇摇欲坠,来往的人们没有一个人停下,便上去询问她是否有同行的人,需要什么帮助。

    女孩眼神迷离,仿佛没有聚焦,看了她好一会儿,犹豫着喊出一个她很久没听到的称呼。

    她把女孩带回家,幸好住所离得并不远。

    伊芙的精神状态很差,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身体还是心理。她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经常忽然停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她说自己由于一些身体原因休学了,住在市中心一个小公寓里,父母的遗产够她用很久。

    其他的事她没有说,弗丽嘉便没有问。

    她看起来太陌生了,沉默到只剩一具躯壳,里面像是另一个灵魂。

    但弗丽嘉相信她说的一切,邀请她住进了家里。伊芙顺从了她的好意,退掉了租住的公寓,开始在弗丽嘉花房帮忙。

    她对麻瓜货币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但是对比自己的工资和街对面咖啡店的物价,显然弗丽嘉对她太过慷慨,她几乎无法回馈这份善意。

    离开学校的日子松快不少,尽管一切并非自愿。

    原本伊芙打算毕业后申请去圣芒戈工作,她几乎准备好了迎接O.W.Ls,无论结果好坏。

    但是自从她和斯内普的誓约解除以后,身体的疼痛日益加剧,钻心剜骨的后遗症也逐渐严重,日复一日摧残着她脆弱的精神。

    一开始她以为可以熬过去,但一切都在飞速崩塌,把她从十六岁带回到那个永生难忘的圣诞前夜,她开始明白,束缚心灵的誓约更是保护身体的一种障眼法,让她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现在,她的视力越来越差,有时几乎是一片黑暗。已经看不见疤痕的身体常常泛起疼痛,噩梦也如影随形。

    不可饶恕咒带来的后遗症仍然存在。也许她本来就应该死在那个夜晚。

    这样的晴日还能看见多久?

    伊芙站在丛丛鲜花之中,抬头直视着稀薄云层后的那个光点。

    “嘿,哪来的猫头鹰!”弗丽嘉看见一个稀奇的动物扇着翅膀飞进来,直直地落到柜台上,歪歪头,看着伊芙。

    它嘴里居然叼着一封信,弗丽嘉惊讶地看着这只鸟放下信封,又扑着翅膀离开。

    “这年头还有人用动物送信?我们是活在十九世纪还是二十世纪?”弗丽嘉拿起信封,惊讶的神情还没从她脸上褪去,“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伊芙接过来,拿出里面小小的一片信纸。

    “致伊芙·克朗琦小姐:如你仍须参加考试,请回复我返校时间,我会接你回校。否则,请在六月二十日前到学校取回你的个人物品。”

    右下角两个字母写得工整——S.S。

    “谁来的信?大山里的野人朋友?”弗丽嘉问,难以置信,这个年代还有人不用电话。

    伊芙摇摇头,把信纸装回去,放在桌上,略想了想,又拿起来放到衣服口袋里。

    “是学校的老师,我离开学校的时候有很多东西留在那儿了。”

    她在五月离开霍格沃茨,那时离O.W.Ls考试很近了,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倒在考试前一个月。

    连日的失眠让她无暇应对每日的课程和作业,某一天晕倒后,她醒来在医疗翼,身边是贝瑞。

    三四月份的时候,她只觉得视力模糊,而那一天眼前是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贝瑞不停地问她怎么了。

    于是从医疗翼转到圣芒戈,住了两天后她又恢复了视力,无法判断是治疗生效还是一种侥幸,于是在庞弗雷夫人的陪同下回去收拾了一些行李,和邓布利多校长申请了休学。

    她清楚圣芒戈无法治愈她,所以离校后她没有住院,而是去古灵阁取出了所有加隆,兑换成英镑。

    也是在那一天,她离开对角巷后,在麻瓜街道遇到了尤因太太,当然,现在她称呼她为弗丽嘉夫人。

    弗丽嘉善解人意,不会追问任何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现在也是。

    红发被纤细的手指勾起来缠着打转,弗丽嘉说:“我可以陪你去,我做你的监护人。”

    伊芙笑了,她不会再回去了,弗丽嘉女士也看不见霍格沃茨的城堡。

    “我不去。我把衣服和小猫都带回来了,只是一些书本留在那儿。”

    女孩把柜台上的猫咪抱起来,举起它的前爪晃晃。

    她还是很好奇什么学校会用猫头鹰送信,也想知道伊芙的学校在哪里。但她没有再问。

    ?   o?o?你的野人朋友很关心你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