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冷战一直持续到国庆前夕。在这期间，徐楠和李方哲不约而同的用“喂”来称呼对方。

    为了表明自己不肯妥协的态度，徐楠每次下课铃一响就立刻跑去找陶清莹说话，仿佛在他旁边多坐一分钟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其他同学直在暗地里摇头，徐楠上辈子烧了高香和李方哲做同桌，居然还拽得二五八万的。事实上，这个位置她不爱坐，有的是人喜欢。

    比如说常悦。

    “徐楠，你的位子让我坐一下，我有题目要问李方哲。”

    顺水的人情没有道理不送，徐楠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迫不及待的和陶清莹出去散步。

    路过教室的窗户，远远能看见常悦和李方哲头挨着头，知道的以为在讲题，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亲热。

    陶清莹朝那边努努嘴：“你发现没，常悦最近天天缠着李方哲，张文琪脸都绿了。”

    张文琪苦追常悦不得，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他那是单相思，脸绿也没用。”   徐楠对于这些沉溺于早恋情节的男生女生一律没有好感，只觉得他们脑子有泡。

    “不过，脸绿的可不止张文琪一个人，还有你后座。”   陶清莹意有所指。

    姚晓菲皮肤偏黑，长相上先输了常悦一局，然后人又不温柔，性格上又矮了一截。李方哲家显然比她家有钱有势，大小姐的身份压不住他，看起来注定没有胜算。

    徐楠捡起地上一片掉落的叶子，若有所思的说：“奇怪，李方哲好像也没有对她明显不好。”

    “雨露均沾嘛。”   陶清莹嬉笑着说，“不过话说，你天天在他旁边坐着，都不知道他喜欢类型的女生吗？”

    “我？我不知道，我俩现在都不说话的。”

    陶清莹一脸遗憾，“真是好位置都给你浪费了。”

    徐楠深有同感，她觉得自己应该采取课间座位收费制度来发家致富。

    教室里，李方哲身旁围了一小群男生，正在对全班女生评头论足。

    “黄雨馨和邱媛媛又黑又肥，并列第一。钱爽满脸青春痘，说话还黏腻腻的，排在她们后面。再加上徐楠正好凑齐四大恶女。”

    徐楠愤愤不平的握紧拳头，长相是爹妈给的，他们凭什么用这么恶毒的话形容别人！？

    “其实徐楠不很丑啦，”   李方哲替她打抱不平，“就是脾气太差了。”

    徐楠本来还有点感动，听到后半句松开的拳头再次握紧。他自己大少爷脾气，居然还好意思说她。还有，什么叫“不很丑”？那不就是说她一般丑吗？

    真是一丘之貉，无药可救。

    她绷着脸走回自己的座位，刚刚夸夸其谈的人立即作鸟兽散，一个个好像看到正妻的小妾，灰头土脸、胆战心惊。

    李方哲也有点心虚，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去了多少。他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偷瞄她的侧脸。

    挺整齐的小姑娘，可惜是个毛巾投胎，活的这么拧巴。

    下午上学的路上，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随即倾盆大雨骤然而至。大家猝不及防，纷纷被淋成了落汤鸡。湿漉漉的雨伞、鞋底和衣服滴水不断，把教室弄得一片狼藉。地上满是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徐楠穿的是浅粉色的棉布衬衫和牛仔裤，雨一淋，现在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她狼狈的拿纸巾擦拭。

    因为家庭变故，时艳丽一个头两个大，完全忘记要给刚刚发育的女儿买内衣来穿。徐楠也不好意思说，所幸还不算太大，穿紧身小背心可以勉强遮遮。

    不一会儿，李方哲和吴秋芳一同走进教室，两个人显然都没有淋雨，肯定是李方哲家的司机开车送他们过来的。

    天气不好的时候，这位大少爷就有司机接送，全校同学都知道。

    他抱着胳膊，不满的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水渍，那是徐楠收雨伞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

    正要借这个由头发火时，他无意中瞥见她胸前有一个小小红红的印子。

    雨水把衣服淋的透明一样，他尴尬的发现：那个是她的、她的……

    心尖一颤，他觉得自己要流鼻血。

    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不由分说的钻进鼻腔，他转过头去，决定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她计较。

    讲台上的吴秋芳见教室里一片混乱，建议女同学们去卫生间换上校服。大家纷纷庆幸平时有校服放在教室。

    只有徐楠没有动，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把校服放教室的女生。

    李方哲见她如坐针毡，鬼使神差地拿出自己的校服递给她，“你穿我的吧。”

    洁癖如他，破天荒头一次主动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要知道平时别人穿过的衣服他可是不会再穿的。

    徐楠愣了一下，红着脸接过衣服，快步走出教室。

    和很多脏兮兮的热爱篮球的男生不一样，他的衣服非常干净，没有汗味也没有污渍。她拿在手里，有些犯难。如果套在湿衬衫外面，肯定会把他的衣服弄湿。如果脱了衬衫直接穿，又有点不好意思……

    思来想去，还是选了后者。他和她互相看不上，没必要多想。

    座位上的李方哲假装看书，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热热的，全都是刚才的光景。

    见鬼了，他连日本AV都看过，居然还会被这一点微微隆起的小山丘弄的心神不定。

    当真是山中无大王，母猪赛貂蝉。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徐楠匆匆跑回来，偷偷摸摸的把脱下的衬衫放进书包，小心翼翼的拉上拉链。

    李方哲再一次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奇特热意压再次升起，往上冲上心头。

    “谢谢。”   徐楠是一颗铜豌豆，不肯折腰，可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李方哲故意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两人的冷战在无声无息中结束。

    ****

    大课间，吴秋芳披着针织披肩，步履匆匆地走进教室。

    “隔着cao场都能听到你们吵闹，整个学校就数你们班嗓门大。串座的都回去坐好，我有事要说。”

    她啜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胖大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今年的校庆安排。

    据说秦校长和王书记在某次调研时被什么刺激到，突发奇想，决定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合唱比赛,表演场地直接定在区政府的大礼堂，服装道具更是要求精致到位，绝不允许拿校服糊弄了事。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校领导想要“政绩”和“面子”，又不允许学生们成绩掉队，老师只好组织大家在放学后排练。好端端的娱乐时间被减去一小时，学生们纷纷抱怨不已。

    一片愁云惨淡中，只有音乐老师汤桂红异常兴奋。她被吴秋芳拉来做顾问，常年被边缘化的人生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她原本是学会计的，当年能当上音乐老师纯粹因为她二姨夫的前任书记。但无所谓，反正这个学校里也没人在意音乐课，更没人在意她是不是真的会教。

    汤桂红顶着一张常年糊着厚厚白色粉底的脸，煞有介事当起总指挥。

    李方哲会拉小提琴，形象又好，理所当然的拉出来做现场伴奏。他mama为了表示支持还特意把他那把价值连城的琴从京州寄过来，吴秋芳激动的差点当场给他磕个头。

    挺拔利落的站姿、优雅的动作和有钱有势的家庭，原本对李方哲无感的女生们纷纷加入了迷恋的队伍，原本就爱慕李方哲的女生则是更加不能自拔。

    当然，徐楠除外。

    她天生五音不全，审美也有点问题，李方哲的形象在她眼里会自动转换成蓝精灵里长鼻子的老巫婆。

    不得不说，音乐课一直是徐楠最讨厌的存在。汤桂红总是没完没了的让大家打扫音乐教室的卫生，半年教一首歌，反正升学不考，校领导也不管她的教学进度，学生学啥全看她心情。她有时候发疯会在期末考试上考吹口琴，并且扬言要让所有不会吹的同学留级。徐楠和口琴曾经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对这个女人的怨恨节节攀升。

    新仇旧恨，真是让人脑袋疼。

    不幸中的万幸，她被安排到倒数第二排没人看见的边缘，只要张嘴做口型就不会死的太惨。

    前排显眼位置一眼望去全是盘靓条顺的女生，最中间毫无疑问是常悦。她像一个孔雀一样洋洋得意，好像自己是奥运代表团的吉祥物。

    如果说常悦站在C位是凭借自己的美貌实力，那没有任何指挥经验的姚晓菲出任合唱指挥毫无疑问凭借的是她的校长mama。

    徐楠无聊之余观察了一番，意外的发现指挥的活儿并不难：只要趾高气昂地面对大家，胡乱挥舞双臂即可。

    演出曲目最终定为《东方之珠》和《真心英雄》。

    吴秋芳和汤桂红俩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眼前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露出必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