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医生

    很快又过去了半个多月，乐知终于从急诊科刑满释放。

    周一晚上回家的时候，居然在电梯里久违地跟池愉碰面了。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就住在同一栋楼里，池愉不来敲她家门，两人居然真的见不上面。

    不过过去半个月池愉确实应该很忙。

    乐知从前在ICU里埋头苦干，除了突发传染病，别的社会新闻一概不关注，也就跟着救护车跑了一段时间，听急诊科的人科普了一大通本市时局。

    听到最后，也是一知半解。

    乐知垂头刷着手机，直到电梯开门才抬头看了一眼，看着池愉走了出去，又看着电梯门即将合上时突然定住，重新打开。

    池愉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乐知挑眉。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池愉又问。

    乐知站在池愉家玄关时，才发现自己楼下是个打通的大平层。

    也就是说，池愉没有邻居。

    每个月累死累活领死工资的小护士乐知悄悄叹了口气。

    池愉从冰箱里拿了支水拧开递给她，却被婉拒：“经期快到了，不能喝冰的，谢谢。”

    “哦，不好意思。”池愉也不尴尬，自己喝了一口。

    乐知就在餐桌旁坐下，看着池愉开始往电热水壶里灌水。

    “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断绝来往了呢。”乐知说。

    “为什么这么说？”

    乐知却没再说，直到池愉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才缓缓开口：“我在想，如果你果真失忆了，并且重新接触我，是为了找回记忆，那你想以什么方式找回记忆呢？听我口述？还是只是想先接触我一段时间，看能不能触发记忆开关？”

    “什么叫作，如果我果真失忆了？”

    乐知又挑眉，不说话。

    池愉也不说话了，沉默地从冰箱里翻出食材，然后开始挨个处理。

    “如果这样难以沟通的话，你非要接触我究竟是为什么？”乐知站起来，走进厨房。

    池愉接了满满一盆水，把冻虾扔进去，然后抽了两张厨房用纸擦了擦手。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转身拿起那支矿泉水又喝了一口，“为什么我们明明……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明明我的记忆里没有你，明明我们素昧平生，但自那以后，我就时时想起你。”

    乐知愣住了，想要说什么又被他打断。

    “你不能要求我跟你记忆里的我一样，因为我也不记得那是怎样的我。对如今的我而言，你只是一个陌生女人。”

    “说到底，还是在介意跟我见面没两天，就被我睡了这回事。”乐知不知从哪里吐槽开始比较好，但想到他其实也算半个病人，心态又改变了一点。“那天你表现出来的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失忆给你这根jiba上了贞cao锁吗？记忆里没有的东西，潜意识也不能调动你的情绪吗？如果觉得情绪违背了你的本心，我建议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池愉想要抬手揉揉太阳xue，但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别说脏话。”

    然后乐知就走了，连白眼都懒得翻。

    乐知脑子也突突地疼，回到家也不管什么经期不经期的，打开冰箱先拿了支冷饮灌了两口下去。

    她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情绪还没平复下来，就听见家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乐知转过身，看见池愉走进来——上次来还装模作样地敲门。

    “你明天上什么班？”

    “……A班。”

    “过去一个月里，我确实控制不住地会反反复复地想起你，这也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池愉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易拉罐，“除此之外，我把从前我们那些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我在想，除了异地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原因能把我们分开吧，我们之间明明那么契合。”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判断方式。”乐知又喝了一口饮料。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始终对你怀有好奇心，即使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应该怎么靠近你，但我还是不自觉地被你吸引。”他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所以我想，至少我得先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作为性伴侣。”

    “看了那么多遍，学到东西了吗？睡一觉看看实力？”

    易拉罐被放在岛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乐知看他没反应过来，又接着说：“别把自己形容得那么纯爱。你年纪不小了，可没有从前那么可爱了，还想靠什么留住我？”

    -

    “早上好，又两个月过去了。”

    诊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坐在电脑前的主治医生一如既往地跟她打招呼。

    乐知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也一如既往挂着张臭脸：“是好久不见了，张医生。”

    “谢谢。”张医生也不客气，“半年也见不了两次面，还每次来都带点礼物，你总这样我很过意不去啊。”

    “我只付那么一点诊金，却受到您那么多的帮助，这才真的令我过意不去。”

    漂亮话说出来，乐知眼都不眨，也懒得搭配一个微笑。

    “最近怎么样？”

    “各方面都很稳定，药也按时按量在吃。”

    “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吗？”

    “上个月，11号吧，出现了轻躁狂症状，不过大概第三天就消失了。”

    “有什么诱因吗？”

    “嗯，大概是有的，但我不打算告诉你。”

    “躁狂状态过后，有别的症状吗？”

    “没有，我加了两粒碳酸锂。”

    “好。”

    张医生的手放在键盘上，开始记录病例。

    复诊总是很快，尤其是乐知这样病情稳定的患者，总是令人省心。

    诊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又关上。

    “我一直觉得精神科患者的治疗依从性是最难保证的。”张医生从纸袋里拿出两杯咖啡。

    “因为总是会擅自停药？”坐在医生背后的实习生试图抢答。

    “你猜刚刚这位，有几年病史？”

    “我刚刚看到病历了。”实习生撕开吸管，喝之前还不忘看了一眼杯上的标签，“嚯，给你送咖啡还舍得加两份浓缩。”

    “很久之前她来复诊的时候，我给她推荐的这种喝法。”

    “你推荐的啊？那你怎么不喝这杯。”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