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的爱（少年）
车厘子的爱（少年）
在座位上坐时间长了屁股发麻，对面女孩带着许若妤去车厢相连处看风景。 两人面对面靠着窗户两侧的墙边，指着风景给对方看，分享着班级里的趣事怪事，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没一会，许润更寻来。 见到许若妤的身影，他寻觅的眼神松弛下来，对许若妤说：“回座位吧。” “嗯。”许若妤很听话，对同伴说：“我们回去吧？” 两个小伙伴跟在许润更后面往回走。 女孩忽然凑近许若妤，神情有点羞涩，还有些古怪的神秘：“我觉得你哥哥长得还挺帅的。” 许若妤嘻嘻一笑，流露出几分得意：“好多人都这么说。” “嘻嘻嘻嘻！” 两个女孩激动不已，互相掐着对方嬉闹。 许若妤他们很快到了中转站，她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旅途中的好伙伴，跟许润更一起下了车。 下一趟车是半夜十一点多发车，他们也不便再出站，就找了个座位先安顿下。 许润更去打了两杯水回来，见守在行李箱旁的许若妤坐在那呆呆地发愣。 他过去揉了揉她发顶：“困了？” 许若妤的确是困了，眼皮直发沉，她搓了搓眼说：“哥，我想睡觉。” 许润更拿出充气枕，自己坐下来，在膝上拍了拍，“来，睡吧。” 许若妤冲他笑，一下子趴在他膝盖的充气枕上，仰首看他：“真舒服！” “哥，你不睡吗？” “我不困。” “那我睡了。” “嗯。” 少女在哥哥的臂弯里很快熟睡过去。 许润更垂眸，凝神盯着meimei粉色的脸颊。 他的目光非常柔和，既有长辈呵护晚辈的无限宽容，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甜蜜。 盯了许久，他也睡去，双手却始终护在meimei的双肩上，呈一个具有占有欲的保护姿态。 许若妤醒来时，一抬首，见哥哥正笑看着她。 “睡醒了？”许润更拨了拨她前额的碎发。 “嗯。”许若妤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饿不饿？”许润更也站起来活动一下被她压麻的双腿。 “有点。哥，我想吃那个煎饼果子。我刚才看了价格，加肠加蛋十块。” 刚才经过那家煎饼时，那热腾腾的蛋香饼香飘到鼻尖上，许若妤就记心上了。 “你在这等着。” 许润更很快拿回来两个香喷喷的煎饼，兄妹两人就着刚打的白开水吃起来。 “哇，太好吃了！”许若妤大口炫着金黄的饼，脸上尽是满足。 “咦，还有rou？”许若妤低头看煎饼里面，的确是有rou。 “给你加了鸡柳。”许润更告诉她。 “你的加了吗？” “我不吃鸡柳。” 许若妤扒开哥哥的煎饼，发现里面只加了个蛋，其他都是菜叶子，她心里就不好受了，把自己啃了一半的煎饼给许润更，命令他：“哥，你吃我的！” 说着，把许润更手里的煎饼夺出来自己吃起来。 许润更知道抢也抢不回来，她不会让，只能无奈地吃那个“豪华版”煎饼。 许若妤这才露出了笑意，眼神亮晶晶的，像个狡猾的小狐狸。 吃到最后，她把纸袋放到嘴边，仰首把纸袋里的碎渣都倒着吃了，甚至还撕开纸袋又舔了舔。 许润更真觉得自己meimei又好笑又可爱又惹人怜爱，问她：“还想吃吗，再给你买一个。” 许若妤坚定地摇头：“不要了，吃饱了。很饱！” 她挺出肚子给许润更看：“我在火车上还吃了个大汉堡呢！” 旁边有人看过来，上下打量着这娇憨的少女。 许润更拉住她手腕，轻声斥她：“大庭广众的，像什么话，坐下。” “不——你陪我走走。”许若妤吃饱了睡饱了，像充满了电的小电动宠物，想在这火车站里到处跑。 她用力去拉许润更，躬着身子使劲拽。 许润更看着瘦，身子却那么重，许若妤拽了半天他也纹丝不动。 “哥，起来嘛！”许若妤有点生气，她知道哥哥是在故意逗自己。 “你能拽动我，我就起来。我让你两只手。”许润更跟她开玩笑。 “好啊！”许若妤两眼放光。她最喜欢玩这种三岁小孩的幼稚把戏。 她用两手攥住哥哥一只手，用出吃奶的劲使劲拉，可哥哥却像磐石一样，身子没有被撼动丝毫。 许若妤微微出汗，去看许润更，他好整以暇地端坐着，抿唇笑着看她，眼神好像在说：“不行吧？” 许若妤“哼”了声，直接弯腰下去一把搂住许润更的腰，熊抱住他往外拖。 许润更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meimei已经紧紧地箍住他的腰，嘴中还说着“你不起来我就不松手”，像对着大人撒赖的小孩。 被温热娇软的少女身躯贴住，许润更脑中无数条神经同时绷紧，连忙讨饶：“好，我输了，快松开。” 许若妤“嘻嘻”地笑，得意地松开他，轻轻一拉，许润更就从座位上起来了。 四周看客笑出声来。 许若妤疑惑地看他们一眼，踮脚小声跟许润更说：“他们在笑什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许润更刮她鼻子，轻笑：“你才是个小傻瓜。” 他这meimei单纯得过头，没有什么欲望，在自己简单的世界活得很快乐。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因下一列火车是夜间坐车，许润更为许若妤买了卧铺票，他自己则是普通硬座，不过他担心大晚上许若妤一个人睡在卧铺上危险，他就跟着许若妤到了卧铺车厢。 安顿好行李，许润更就坐在了过道边的座位上，旁边就是许若妤的卧铺。 在咫尺的距离旁看护着她，他才放心。 已是夜里十二点，乘客们都很累，上车安顿好就陆续进入了睡眠，车厢内的大灯也关了。 许润更刚趴在桌子上，就听见meimei很小声地在呼唤自己：“哥——” 他抬头：“怎么了？” 许若妤朝他打手势：“你来这睡，趴着太累了。” “不用，就一晚上，凑合下吧。” 许若妤从床上爬下来，过来拖他：“不行！你睡床上！咱们一块挤挤能挤开的！” 许润更又扫了一眼那狭窄的床铺，眼神跳动了一下，态度很坚决：“就这样行了，你快回去睡。” “你不去我就不去！”许若妤叉着腰在他旁边，怒瞪着他。 偶尔有时候，她像个成熟而强势的大姐。并且她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每次都能成功地要挟到他。 僵持了一会，许润更终归还是被meimei推到了卧铺上。 床铺太窄，他们只能侧身睡。 许若妤在里面，许润更在外面。 他们面对着面，meimei窝在哥哥怀中蜷缩着。 车厢内有空调，到了半夜觉出凉来，许润更用薄被把许若妤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若妤掀开被子一角让哥哥进来，许润更摇头，低声说：“我盖外套就够了，我不冷。” 此时车厢内漆黑安静，唯有火车行驶的轰鸣，外面光影在窗帘上飞速的变幻。 邻铺两个大叔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一唱一和。 许若妤感到自己很幸福。 她冲哥哥笑：“哥，晚安。” 许润更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嗯，睡吧。” 他们拥着疲惫地睡去。 清晨醒来，许润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meimei把他也裹了进来，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meimei窝在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许润更身体上更难受，连忙用手去摸挎包，确认挎包还在该在的位置。 空间太狭窄，他这一动，许若妤也醒了。 她皱了皱眉：“哥，你睡觉干吗把包搁在肚子上，拉链老硌我。” 说着，她向下摩挲着要把那个碍事的包拿出去。 她的手刚滑到许润更小腹那里，就被一只钢钳似的大手捏住了。 许若妤“啊”了声，瞌睡虫全跑了。 她望一眼哥哥，见他神情有些古怪，但看样子不像是跟她开玩笑。 不让碰就不碰嘛，干吗那么用力攥她。大早上的。 “疼！”许若妤生气地喊了声。 许润更连忙松开她，也没说话，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背着那个挎包匆匆去了洗手间。 等他回来后，他神情看上去松弛了很多，过来催着许若妤起来，他坐在床边叠被子抻床单。 许若妤把手伸到他面前，让他看他攥出来的红印子。 许润更笑了笑，为她吹了吹。 许若妤也笑了，拿出背包里的小饼和咸菜。 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排队洗漱完，拉开窗帘，太阳正破开云彩冉冉升起，光线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移动。风景正好。 四周乘客都起了，车厢里又热闹起来。 “哥，我们几点到啊？”许若妤靠在许润更肩膀上看着外面风景。 “十点多就到了，快了。” 对面大叔问他们：“你们是亲兄妹？” 许若妤抢着答：“嗯！” 大叔重又打量他们：“看着不像。是不一个像妈，一个像爸？” 还是许若妤答的：“嗯！大家都说我哥像mama，我像爸爸！” 大叔笑得爽朗：“男孩一般是像母亲，女孩一般像父亲的。” 又聊了一会，许若妤很快把许润更要去京大上学的事炫耀了出去，见四周乘客都投来佩服艳羡的目光，她骄傲得全身羽毛都竖了起来。 要不是许润更捏她的手，她可能要把所有底细都跟陌生人说了。 大叔一边欣赏许润更，一边想要验证似的问许若妤：“小姑娘，那你学习应该也相当好了吧？” 许若妤竖起来的漂亮羽毛一下子萎了，默默看了一眼许润更。 许润更微笑看她，不打算帮她：“自己说。” 许若妤只好道出实情，声调降了个度：“不怎么好。” 大叔不怎么信：“你是不是不愿意学？你哥这么厉害，你但凡学学怎么还考不了前五？” 这时许润更倒说话了，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就喜欢偷懒，心思不在学习上，能学好才怪。” 许若妤虽然想得开看得开，但被当着别人的面揭穿，便有些不乐意了，驳斥许润更：“我这次期末考试数学进步了十分！” 重音用力咬在“十分”上。 许润更似笑非笑地看她：“进步了十分才考了七十一，还没达到及格线。” 许若妤急了，“我班还有二十个比我低的呢！” 一谈起学习的事，许润更一点不让着她，也不顾及她自尊，时时想要刺激她：“不是我提溜你，你连六十也考不到。” 对面大叔见许若妤有些恼了，便笑着给兄妹俩打圆场：“没事，你哥学习这么好，将来让他养着你行了！” 说到这个，许若妤气又消了，那点不时来袭的压力也被吹跑了。 不谈学习的时候，哥哥是个好哥哥。 她就是没出息又怎么样，哥哥说不会嫌弃她，会一直养她。 她用力点头赞同大叔：“嗯，我哥说要养我一辈子。” 周围人一下子被这小姑娘的单纯都笑了。 许润更也忍不住笑了。他去找寻meimei的眼神。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许若妤也侧首看他。她眼里光芒正盛，还朝他扬了扬下巴。 少年略冷冽的眼神在触到少女的目光时，一下子变得柔和，溢出亮彩。 正如少女看他的眼神。 * 到了京市，在京大的教职工宿舍安顿下来，许润更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老师的实验室中，边自学边干活，丝毫不敢懈怠，以报答老师对他的赏识，以及对他一切一切的帮助。 许润更刚去实验室什么都不懂，他又要强，忙起来没日没夜，怕许若妤自己待着孤单他也不放心，就同意了她去校园内一个蛋糕店内当学徒。 能有机会学做蛋糕，每月还有六百块钱的收入，许若妤可太开心了。 每天早上，许润更带她去学校餐厅吃完饭，用自行车把她送到蛋糕店里，自己再去实验室，到了晚上，再过来接她。 店里另一个员工是个叫汪晴的jiejie，既是许若妤的“主管”，也是许若妤的“师父”，教她做蛋糕。 每天中午吃饭时，许润更都会打电话问许若妤中午吃的什么，上午干了什么，有没有完成背单词背公式的任务，而许若妤都会认真描述午饭给哥哥听，事无巨细地跟哥哥说上午学做了什么糕点，两人至少说上十几分钟。 这次许若妤刚挂了视频电话，汪晴在旁边乐：“你跟你哥怎么跟小情侣似的，黏黏糊糊的，你哥是不是个‘妹控’？” 许若妤有些不懂：“什么是‘妹控’？” 汪晴给她解释了一下她才明白，然后干脆又自豪地说：“嗯，那我哥是耶。我哥对我很好很好！” 汪晴酸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斜了她一眼，“小样儿，等你哥有了女朋友，你就得靠边站了。” 许若妤愣住，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嫂子这个词，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但想想也是的。 迟早有一天，哥哥会有女朋友，会娶老婆结婚。 可她，也永远是哥哥的meimei，他们依旧相亲相爱。 那不是两码事吗。 许若妤就不以为意地说：“我可以跟哥哥和嫂子一块玩啊。” 汪晴夸张地笑，眼故意瞪大，像放大镜一样上下看许若妤：“妹砸，有个词叫‘重色轻友’，到时你哥只想跟你嫂子两人世界，躲你都来不及！” 许若妤听着有点刺耳，很不服气：“我哥说不管我长多大，都要我在他身边，他要养我！” 汪晴看着许若妤水汪汪的大黑眼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若妤，听我的，别去当电灯泡。至少你哥追你嫂子的时候，他眼中只有她，全身心都在她身上。” 许若妤本来想说“我哥眼中只有我，全身心都在我身上”，但这个话题好像打开了她身体内部一个不开心的按钮，让她有了一种难受的感觉，她无心再跟汪晴辩论，脑中转而出现一个大大的疑问：哥哥会像她的同学那样，去疯狂追别的女生吗？ 晚上许润更来接她，坐到后座上，许若妤就忍不住问：“哥，你以后有了女朋友，还会理我吗？” 许润更顿住，停下，转身看她。 只见meimei眼神中含着一丝低落，想迫切地从他这里得到确认。 meimei胆小又软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她的安全感都是从他这里得到的。 许润更很清楚。 他有些心疼，轻轻抚摸着许若妤的发顶说：“谁说我要找女朋友了。我要跟团团还有妈，永远在一起。” 许若妤开始有点开心了，但还是要再确认遍：“那你不结婚了吗？” 许润更笑了声，盯着许若妤看：“这两个不矛盾。” 就是嘛。那是两码事。她也是那么想的。 许若妤脑子没那么深，听到哥哥肯定的答复就放心了，重又变得无忧无虑，在后座上轻声哼起歌来。 回到宿舍，许若妤先去洗漱，出来后穿着许润更买给她的睡衣，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她有些可惜这套衣服不能穿出去，上面的花纹很可爱，颜色也好看，她穿着像个粉粉的小公主。 许润更很快洗完澡出来，喊她过去预习功课。 许若妤背对他皱了下脸，但还是乖乖过去了。 等到了十点的时候，许若妤的眼都睁不动了，两个相似的单词怎么都背不对，许润更叹了口气收拾书本：“睡吧。” 许若妤得了“赦令”，“刷”得从桌边弹起，一下子扑到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 许润更做了几组哑铃和卷腹，也上了床。 这是教职工单身宿舍，跟学生宿舍布局一样，就是一间屋加一个阳台卫生间，许润更在两张床之间挂了个帘子，两人还有个遮挡。 上了床，许若妤倒没那么困了，还有点兴奋起来，她喜欢在睡前跟许润更说话，想到哪就说到哪，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碎碎念。 许若妤用手指在帘子上画着小猫，说：“哥，汪晴姐说我跟你打电话像谈恋爱的那些人。” 许润更低沉地笑了声，然后好像是伸了下腿，那边的床也随之响了声。 但他却没接话。 许若妤也只是随口说说，想把白天发生的有印象的事都说给哥哥听而已，听哥哥没吱声，她就又换个话题：“哥，明早我想吃胡辣汤和油条。” “好。”许润更立即答应。 他从帘子中间伸出手，许若妤也会意地伸手，许润更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睡吧。晚安。” * 蛋糕店老板买了几箱车厘子，让水果店把车厘子暂存蛋糕店里。 等老板得空来拿时，拿出一小盆，让汪晴和许若妤洗着吃。 许若妤从没吃过车厘子，尝了一个后简直惊为天人：怎么这么好吃啊！这是她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了！ 但她吃完一个就不舍得再吃了，她想带回去给哥哥吃。哥哥肯定也没吃过。 她把汪晴分给她的数十个车厘子用塑料袋装起来，放进背包里，拉上拉链。 “怎么不吃了？”汪晴问。 “我想带回去给我哥哥吃。”许若妤如实相告，单纯如她，并不觉得这是丢人的事。 汪晴更觉得她真实可爱，又分了她几个：“这么大的车厘子的确贵，这么一盒就三百多呢，一个得三块钱，跟着老板多吃点吧。” 许若妤再次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油紫色的车厘子：这么一个三块钱？！ 晚上一回到宿舍，许若妤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展开，神神秘秘地说：“哥，我有好东西给你吃！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什么？”许润更笑着问。 许若妤拿出油紫色的大车厘子递到他眼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许润更说：“车厘子？” “嗯！”许若妤把它们一个个都拿出来，摆在桌上。 共十三个。 她很快分好了，数出八个给许润更，留五个给自己：“哥，你用脑多，要多吃好东西。” 许润更眼眶里泛上莫名的酸意。 既感动，又愧疚。 车厘子在团团的世界里，是顶级的好东西。 可这在她口中“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她都会留给他带回来。 许润更看着慢慢品味车厘子的meimei，缓缓说：“团团，等我工作了，我每天都给你买，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许若妤习以为常地点头，又奇怪地问：“哥，水果为什么叫‘车’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