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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俞名茂,年逾不惑,为人热情,办事利落,乃是县令的得力助手,只是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也一起失踪了,再无人见过。”有人毕恭毕敬地答道。“嗯。”陆晋贤只是应了一声,并未太过惊讶,仿佛早已料到。苏青竹这会儿已经啃完了鸡腿,识相地准备去收拾东西找下一个容身之所了,他是很喜欢青昌县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林立的商铺,没有横行的官宦子弟,也没有引人入胜的美景,正因为什么都没有,也就没有纷争和烦恼。反正天也热了,也许还能去山上的破庙里住一阵,当一当活神仙。苏青竹从枕头下捞出一个扁扁的包袱,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他隔着布捏了捏里面的东西,就好像里面有着一叠银票似的珍贵。“喂,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家少爷一大清早就开始忙了,也没见你人,哪有做手下的比大人还悠哉的?”小椿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本朝县级除了县令由皇帝任命之外,县级以下人员都由县令委任,因此小椿虽无职位,却也仗着自家少爷的地位,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对苏青竹很是不客气。“喏,这是我家少爷让我给你的。你要念着我们少爷的好,除了我家少爷,还有谁能对你这么大方?”说着把一个包袱塞进他手里就转头气呼呼地走了。苏青竹打开包袱,里面是两套崭新的衣服,一套月白,一套湖蓝,样式简单,料子却是舒适体面的。苏青竹透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晨起的时候又忘记了梳头,衣服也散发着一股怪味。“这大约是践行的意思吧。”这么想着,还是把衣服放在了床·上,拿起自己扁扁的似乎空无一物的小包袱准备走了。前脚刚跨出门,陆晋贤正摇着扇子踱过来,扇子一面是他自己画的花鸟,花是恣意盛放的国色牡丹,鸟是小巧灵活的黄莺,另一面是他自己题的绝句,草书行云流水,潇洒不凡,却一个字也看不清。“陆大人。”苏青竹漫不经心地招呼。“嗯。吃过了?”“嗯,吃过了。”“等会儿我有些事要交代你去办。”陆晋贤道。苏青竹于是又抬头看着他,陆晋贤再次想这眼睛倒是澄亮,放在这么一张枯瘦的脸上实在可惜了,若是再丰腴一些,大概还算清秀的。“当年县衙里的人,即便是全部失踪,他们的家人尚在,总能问出线索来,等这几天将县里的人事整顿完毕,我最先要办的就是这个案子。”“大人真是勤勉。”“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句夸奖颇为受用,“你背着的什么?”“哦,这个。”苏青竹一时没想到借口。“是要出去办置些日常用品么?”“是。”谁能想到一个要远走他乡的人临走只带这点东西呢?“那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买,你带上银子,替我一道买回来吧。”说着又进屋子里提笔列了清单给苏青竹,照例是龙飞凤舞的草书,苏青竹看得头晕眼花。“好。”苏青竹接过,也不多说什么,在陆晋贤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那一道纤细的背影逆着光穿过门框,正如他第一次看到的正面那样模糊不清,陆晋贤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少爷。”小椿从里门出来,就见着苏青竹的背影,像一根细瘦的竹竿上面挂了一块破布,“就让他这么走了?”其实心里想的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走了正好,他们少爷这么善良的人,被人欺骗了可怎么是好。被自己的侍从贴上“善良”标签的新任县太爷此时心里想的是新请来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晚上让他炖个猪手吃,至于苏青竹,要走的人总是留不住的,但却总觉得与此人颇有缘分,似有不久之后还能再见的预感。庭院里头是黑乎乎的枯枝败叶。陆县令啃着猪手又结束了干劲十足的一天。新官上任之后,陆县令立马查办了几件陈年旧案,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惠及民心的举动,一时间青昌百姓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凡是上报县衙的案件都得到了妥善的解决,陆县令的声名很快便在青昌县稳定立足了,人人茶余饭后,街前巷尾,谈论的都是这个公正不阿,文雅俊秀的县太爷。☆、乙女山乙女山在青昌县极为神圣,相比于其他光秃秃的山丘,这一座终年环翠,郁郁葱葱,山木茂盛,故而鸟兽甚多,一入夜各种凄鸣怒吼不绝于耳,早年有人无知无惧,想要去山上打猎的,但一个个全都有去无回,起初也有人往里头寻人的,但照样也没有回来,久而久之乙女山就成了县民眼中不可侵犯的圣地,一不可踏入此山,二不可擅捕此山所出的鸟兽,否则便会遭受天神之怒,不仅擅入之人会受到惩罚,青昌县也会连年大旱,颗粒无收。乙女山山麓下本来是有几户人家和一座禅寺的,但大约是山上的猛兽经常出来扰民,县民又有所顾忌,陆陆续续都迁走了。禅寺倒是借着乙女山都各种传说香火鼎盛,很是热闹了一阵,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破败了,念经的和尚越来越少,又有几家据说十分灵验的寺庙陆续建起来,渐渐地也没人再翻山越岭来这里敬香了。苏青竹背着一个看起来空无一物地包袱走了一天地的山路才到达乙女山脚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见这里有几间老旧的茅屋,屋顶的茅草已腐烂掉落了,只剩下几根梁子横在上头,却也是腐朽得厉害,稍稍一动就会掉落的样子。边上还有一排黄墙红瓦的土砖房,围成一座四方的院子,山门由几根方木构成,已被蚁虫蛀食得孔洞遍布,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勉强能辨出“血印”二字。入了山门,即是主殿,几缕光线从瓦片间隙中照射下来,一股阴潮之味扑面而来,殿正中竖着一面巨大的雕像,却不是弥勒观音,也非伽蓝月老,而是一个眉目严厉的年轻男子,□□着肌rou遒劲的上半身,一手持刀,一手握拳,很是威严的样子,四面有些略小的雕像,俱是蛇颜鼠貌,兽身鬼面,衬着这晦暗的光线面目尤其可怖。男子面前摆着香案一方,香炉早已倾倒,香灰残烛散了一桌,下面是蒲团两个,俱是积满了灰尘。苏青竹看着男子脚下的石碑琢磨了几遍,读懂上面写的大约是这里数百年前曾有妖兽横行,而眼前的青年带领县民击退了猛兽,救民于水火,此后他又为县民做了很多好事,后来不知是谁揭示他乃佛陀转世,佛陀身份暴露后便涅槃消失于人世了,世人感恩戴德,遂在此地为他建了一座庙,勤加供奉。青年本名陈印,故而庙名“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