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宇宙孕育出来的星球多到人类的文字也无法将它们一一命名，那些拥有名字的星球更像一个幸运儿——

    普缇纳星，就是千千万万个幸运儿中的其一。

    尽管三年前的暴.乱给这颗行星带来了不幸，但如今钢铁高楼林立，太空机路轨悬于空中，行人间摩肩继踵、谈笑风生，俨然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暴.乱事件的真实性。

    纪有仪可以说自哥哥消失后就变得有些冷漠，与五年前总是笑吟吟、平易近人的她截然不同，浑身裹着冰雪，就算牵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也无法融去她身上任何一片雪花。

    这让周围对她感兴趣的行人都不敢向前跟她搭讪，只能悻悻地看美女牵着两个孩子远走。

    纪有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打开装有兰斯佩德芯片的腕表。

    她需要在银河联邦找来前，以最快的速度带两个孩子做完身体检查，并在银河联邦找来时借住兰斯佩德的帮助，避开所有的摄像头离开普缇纳行星。

    纪有仪一路奔赴星际医院，在护士问她孩子的信息时，不甘愿地停了下来，干巴巴道：“是，我是他们的mama，叫纪有仪。”

    Adam和Eve一同坐在高凳上，跟护士讲述他们的名字，“我叫Adam，中文名叫亚当。这是我的meimei叫Eve，中文名叫夏娃。”

    护士看见他们忍不住露出慈爱的表情，将信息输入医护系统中，又问：“爸爸叫什么？几岁了？”

    纪有仪和Adam沉默下来，Eve避开了第一个问题，非常聪明地回答：“兰斯佩德说我们五岁了。”

    “喔，才五岁吗？”护士将信息条打出来，看着上面的文字又提笔修改，“虽然现在医学科技发达，机器轻轻一扫就能知道身体状况了，但一些医疗器械对小孩子来说，还是会伤害到身体，比如说长不高什么的……”

    护士将改好的信息条递给她，并附赠一个好消息：“恰好今天银河联邦医护局来了，我可以安排你们去那看看。”

    “……”

    那当真是太衰了。

    纪有仪盯着信息条，挽救道：“会不会太麻烦银河联邦了？他们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我怕打扰到……”

    “没关系。亚当和夏娃那么可爱，他们一定不会嫌麻烦的，对吗？”护士笑吟吟地对Adam和Eve说，并给他们递了两颗糖果，“希望你们能得到一个健康的检查结果。”

    “谢谢。”Adam和Eve朝她露出甜甜的笑。

    纪有仪踌躇不决，思考是否要去，再次问向Adam和Eve：“你们感觉身体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异物感？”

    “mama，也许我们真的是正常人，”Adam吞吞吐吐地说，“爸爸说过他不会骗mama的。”

    也就是说，星舰上的仪器并没有欺骗她？

    倘若两个孩子真的是正常人，直接带往银河联邦面前让他们检查，说不定她以后还能省了麻烦？哥哥的研究课题也能有个最终结果。

    “抱歉，可以让一让吗？”

    纪有仪连忙给面前的轮椅女孩让路，“不好意思。”

    女孩微微一笑，“没关系，是我冒犯到您了。”随后有些苦恼地同她抱怨，“我的轮椅这两天出了故障，导航系统有问题，总是撞到人家面前去。”

    纪有仪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听到身后的护士远远地招呼这个女孩子：“卢菲娜小姐！”

    护士见到她就匆匆忙忙地打印好资料，从前台里跑出来递给她，“卢队长今天不是休息么？怎么没推您过来？”

    “银河联邦需要爸爸帮忙运输医疗设备，所以又被叫走了。”卢菲娜接过信息条，无奈地跟她说，“即使是休息日，他也总被叫去工作。他好像也乐在其中，指不定他的战舰比我重要多了。”

    纪有仪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隐约猜测这个女孩子是卢试安的女儿。

    护士听卢菲娜的话犯难起来，“银河联邦医护局应当能给你提供新的轮椅，但我还在上班，不能轻易离岗。您要不要等我下班了，我再推您过去？”

    “不用了，泽西jiejie，您现在还在上班中吧？”卢菲娜弯起眼睛，“记得不要出来跟我谈太久噢！”

    泽西如梦初醒地回望柜台，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龙。

    她慌忙地跑回去，叮嘱道：“那卢菲娜小姐多注意安全，医院各处交流都有电话机，您可以随时呼唤我。”

    纪有仪回首跟卢菲娜说：“您也要去银河联邦医护室么？”

    “是的，”卢菲娜目光在俩个相依相偎的孩子身上流盼，“我的腿脚中了敌方战舰发射的弹药。

    “这个弹药能腐蚀肌肤，使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每隔一段时间我都需要前往银河联邦医护局治愈腐烂的地方。这种疾病就像老年人的风湿骨痛，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根治方法。”

    “三年前普缇纳的暴乱？”纪有仪诧然，“我刚好也要去银河联邦医护局，我推您过去吧？”

    “多谢您了。”

    纪有仪当初在星舰上只是远观普缇纳暴乱，至于其中详情，所知甚少。

    她推着卢菲娜前行，“听起来对方的弹药非常残忍恐怖，幸好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但是幕后黑手、为他们提供武器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卢菲娜摇头，“无论银河联邦怎么动用星际网络，都搜寻不到相关的痕迹。而这波突然冒出的敌军，要么是在战场上死去了，要么是愤恨社会的普通人。他们连领头人都不知道是谁，就跟一堆小混混抱团取暖似的，彼此同甘共苦，抢劫银行，然后一起堕入法网，比夫妻情谊还要感人三分。”

    纪有仪被她这番形容逗笑，嘴角上扬，“你跟你父亲很不一样，你比他健谈许多。”

    “哦？你认识我父亲？”卢菲娜讶异，“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认识吧。只不过我只见过你父亲一次。我叫纪有仪。”她抬首看向前方，许多穿着银河联邦制服的人来来往往，穿梭于那栋瞩目的高楼，“我要去13A06，你呢？”

    “13A09，恰好是同一楼层。6号室是身体检查室，你的俩个孩子明明看起来很健康。”卢菲娜在等候电梯时，弯腰捏了捏Eve的小手以示友好。

    Eve对此感到欣喜，却性格羞涩，躲到Adam后面朝卢菲娜眨眼睛。

    “唔……”Adam拉着Eve的手回答她，“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需要检查一下，以免事后梦多。”

    卢菲娜被纪有仪推入电梯中，戏谑道：“还很聪明。”

    纪有仪笑笑不说话。

    密室里的资料都没有说明两个孩子的基因来自于何处，她有些怀疑哥哥是不是取了他自己的生殖细胞，然后才得到了两个跟他一样聪慧早熟的孩子。

    纪有仪将Adam和Eve带去6号检查室后，就推着卢菲娜去了9号检查室——

    那是暴乱后，银河联邦专门为中腐蚀弹药之人设立的医室，会定期为伤员处理无法愈合的伤口。

    隔着窗口，纪有仪能看到卢菲娜被医生撩起裙摆。

    她的上半身纯净无瑕，圣洁得像天使。而下半身，好似被地狱烈火焚烧过一般，双腿的血rou如花般绽开，那些脓水就像花瓣上的晨露，顺着脉络滑下来，为烈火提供血脂油水……

    纪有仪深深地闭上眼，身子有些发颤——

    那是太阳病毒。

    「它的名字叫太阳。如果你哪天想看花了，可以在任意一处地方抹上它。即使没有土壤，它也会为你绽放最美的花蕾。」

    眼前这朵花蕾被锋利的钢刀割下片片瓣朵，看起来非常颓败可怜。

    但纪有仪知道，除非太阳陨灭，否则这种太阳病毒不会消失，和“春风草又生”一个道理。

    “mama。”Adam和Eve远远跑来，身后跟着的一位工作人员——

    他将银河联邦制服松松散散地穿在身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说：“你好，银河联邦研究院长官有请。”

    纪有仪忖量了他片刻，“罗福伊特，你还是那么没精神。”

    他蓦地睁眼，惊喜道：“纪有仪？！”

    罗福伊特恍然，又不敢置信地低头端详两个孩子，露出一副颓唐的表情，“你这五年……如果我回去告诉校友，你这五年是生孩子去了，不少人得疯掉。”

    随后，罗福伊特又话锋一转，凑到她耳边说：“不过我不会。如果孩子们没有爸爸，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我们有爸爸，只是爸爸还有事情要做！”Adam正义地冒出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甚至扯住罗福伊特衣角，想把他扯远点。

    “我说得那么小声，你们也能听到见？”罗福伊特肆意地笑起来，转口说起正事，“根据检查结果，这俩个孩子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健康，你不必忧心。

    “但是银河联邦研究院长官有事找你，兴许跟你哥哥有关。”罗福伊特说完，将俩个孩子抱起来，带纪有仪前往高层。

    “跟哥哥有关？是那个课题么？”

    罗福伊特摇摇头，“口风很紧，我试探不出来，唯一知道的是——

    “纪清河可能跟三年前普缇纳暴动事件搭上了关系。”

    纪有仪心里大概有了底，但她不相信太阳病毒是纪清河投放的。

    至少现在，她找不到纪清河引起普缇纳暴乱的理由。

    而纪清河研究出来的病毒样本，都会被他一丝不苟地保存在密室中，纪有仪也从未将病毒样本带出过密室。从五年前密室的异样景象来看，病毒只能是在混乱中被偷走了。

    那么，谁又是那个能躲过兰斯佩德眼线，悄无声息进入星舰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