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前尘旧恨

    实在是很久远的一段记忆。

    斑已经记不太清楚，他具体是在什么时候遇到榊泽羽的，那段已经模糊的经历，大概是在泉奈死去，他与柱间刚建立木叶忍村，为了扩大忍村影响力而远赴边境之时。

    那时候他率领跟随的宇智波族人在边境解决纷争，中途遇到了自称从极北古大陆逃难而来的榊泽羽，对方以一颗据说有奇异力量的稀世黑玉为酬劳，寻求宇智波的庇护。

    斑对那颗黑玉没有兴趣，但是出于对这个异域青年的好奇——除五大国所在大陆之外、更远的世界的好奇心，他接受了对方的请求。

    于是榊泽羽作为远道而来的宾客暂时留在了斑的临时驻地。

    在与青年的交流来往中，斑渐渐探寻出榊泽羽家族所在的大陆的面貌。

    那片大陆没有忍者，为首的几个国家和武士国类似，只以战士士兵为主要力量。由此，斑在心里将极北古大陆划为无威胁区。

    从榊泽羽的语言和行为中其实能够看出他的身份不凡，性格也是沉静内敛的，对待别人还有些孤傲，但斑一和他说话他便总微垂下头。

    斑出于自己的目的刻意与这个青年拉进距离，丝毫不知他的刻意关怀与接近会给人造成多么深的误会。相处中青年渐渐对他敞开心扉，爱意滋生。

    青年那种异域美感的昳丽容貌虽然很让斑欣赏，但最后他拒绝了青年的爱意。原因有多方面，除了当时诸多斗争的局面不容他留心私欲，还有柱间扉间在木叶虎视眈眈根本不让他有别的什么心思。

    但突然有一天醒来，青年跑到他面前再次诉说心意时，斑看着那双充满爱意的深紫色异域瞳眸，忽然产生了一种近乎喜欢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对青年动了心。

    两人很快变得亲密无间。斑会在星空下亲吻青年，在无人的湖边或者森林里占有对方，又或者在隐秘的房间内交缠欢爱到天明。那愈演愈烈的情感让斑甚至觉得，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终究还是要辜负了真凛的临终托言。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之后有一天，当斑又结束一场争斗回到驻地时，青年却不见了，只留信说有要事暂时离开。几天后青年回来，给出的理由是去城镇上搜寻一同逃亡的亲人的消息。

    回来后的青年模样和身姿依旧是斑喜欢的样子，但斑能够察觉得出，对方性格和以前有些出入。青年在他面前偶尔的举手投足少了些沉稳，多了些自然而然的张扬傲气，行事作风也隐约透露出凌厉果决，跟他的几个部下还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而当斑打着“惩罚”名号把对方压到身下，青年却反而比以前更紧张慌乱，那些斑调教过的床上技巧都跟忘干净了似的，远比第一次时还惊慌害怕，之后一见他就涨红脸跑开。

    斑也是后来才明白，回来后的青年根本不是榊泽羽，而是榊泽羽的双胞胎弟弟，榊泽川。兄弟俩冷艳昳丽的长相分毫不差，如果刻意表现，甚至连性格也无法区别，除了他们自己，几乎没人能够分辨。

    可当时由于对青年的喜欢，即使青年性格变化，斑也怀疑过，但用各种方法验证后都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多想什么。

    在他的纵容维护下，青年的嫉妒与日俱增，见他多看一眼部下都觉得他变了心，多和别人说一句话就能生半天闷气，连柱间传来的信件都给直接烧了。那些醋意的表现斑认为是率直，也就没当回事，毕竟对方不是忍者不会忍术，根本打不过任何一个宇智波，也就是嘴上吵吵而已。

    而不久，那几个经常跟随他的部下，全部离奇死亡于一次任务的途中，他们脸上的样子很痛苦，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症状很像幻术致死。斑一度怀疑是杀害真凛的人做的。

    他独自一人将死去的同族埋葬，随后出现的榊泽羽好像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善解人意的青年，一直柔声安慰他，最后祈求地说希望能跟他一起离开，不再理会这些战争和杀戮，永远在一起。

    斑答应了他的请求。

    或者说，几乎要答应了。

    却在张口准备回应的瞬间，发现了远处阴影中的另一个“榊泽羽”，一下子愣住。

    “榊泽羽”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躲，一步步走近拥抱在一起的二人，满脸阴郁，声音冰冷：“我亲爱的哥哥，你想就这么抛开身份和责任，跟他远走高飞？”

    榊泽羽脸色一白，立刻起身挡在斑面前，用与“榊泽羽”如出一辙的声音说：“你竟然还敢来，这几天……你给我滚回去！”

    榊泽川不屑一笑：“回去？该回去的人是你吧？”

    榊泽羽咬牙道：“我不想再欺骗下去了，也不想继续执行那个计划。”

    兄弟两人的外貌乃至声音全都一模一样，若不是两者神情处于两种极端，斑甚至都以为那是榊泽羽的影分身。

    “这由不得你。”榊泽川嘴角残忍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再说，你很清楚，他对你的喜欢……”

    “住口！”榊泽羽立刻打断他的话，接着慌乱地转身抱住斑，双目泛红抬头看他，急于求证什么：“斑，你是真的喜欢我，对不对？”

    斑看了看怀里的榊泽羽，又看向不远处的“榊泽羽”，眼神有些迷惑。他好像无法分辨两人，并不是分别不出哪个是真正的榊泽羽，而是无法分辨谁才是真正的、让他产生喜欢的那个人。因为他无论看着哪一个，心里涌现出来的都是“喜欢”这种情感，哪怕此刻两人的人格特点清楚明白地呈现为两种极端，他也依旧分不出自己的“喜欢”究竟是针对谁的。他不由得想，自己喜欢的可能只是他们那副华丽的皮囊而已。

    “你错了，他喜欢的是我。”榊泽川恶意地冷笑道，而后看向斑，目光柔和又阴郁，“以前我的梦境和预言里都是他，而现在，这些天他亲的是我，抱的也是我，所以他喜欢的，也只会是我。”

    “你觉醒了预言？”榊泽羽愕然睁大眼。

    “没错，我亲爱的哥哥，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吗？”榊泽川微微歪头，疑惑又乖巧的语气像一个与哥哥撒娇的孩子，只是脸上的笑冰冷又残酷，“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就不来要夺走属于我的人了，好吗？”

    榊泽羽握紧斑的手不放，转身面向榊泽川，深吸口气，平静而决然地说：“如果是这样，我这条命随你怎么透支，那个位置也给你，只有他，我不会让给你。”

    “由不得你决定！”

    “谁能告诉我，”一直沉默的斑终于开口，“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预言？”然后指着榊泽川对榊泽羽说，“你从没和我说过，你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榊泽羽抓紧斑的衣袖，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还有，我其实不是逃难来的，而是来这片大陆搜集信息。”

    “信息？”

    然后斑从榊泽羽口中得知，他们兄弟两个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极北古大陆为首国家的皇室储君。榊一族拥有着据说是被神明赐予的天赋——预言和言灵，但那也是恶魔的诅咒，因为预言只会觉醒于双生子的其中之一，未被选中的那个将以生命为代价，每一次预言，都会失去一部分生命力，直到死亡，而存活下来的那个，将拥有远超常人的生命，以及至高无上的力量。

    榊一族已将极北古大陆统一，但他们并不想止步于此，为了弄清楚南方那片地大物博的繁荣大陆的力量究竟如何，在老君王死去后，作为帝国储君的榊泽羽亲自前来，收集所有关于五大国的信息，为将来的交涉提供有利的情报。

    与斑的相遇的确是一个意外。榊泽羽本来打算以异国商人的身份进入五大国，结果路上遭遇风土两国交战，跟随他的护卫在战乱中下落不明，正在他和另外一些难民逃亡的时候，又遇到了一群流亡忍者作乱，慌乱逃离时，没想遇见了前来解决争斗的斑，从那时起，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所以，你是间谍？”斑总结道。

    “不，”榊泽羽连忙摇头，“我们只是想知道这片大陆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然后和你们的国家建立和平友好的关系，但是，这片大陆似乎还没有统一……”

    “和平？”斑低声笑了，“那你可能来错地方了。”他抬眸看向远处，神色冷淡下来。“这里从来就没有过和平。”

    “没有过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榊泽川轻声开口，“你出现在我的预言中，我相信，与我一起走向世界尽头的人，就是你。”

    斑将目光转向榊泽川，看着他与榊泽羽完全相同的容貌，一时心情复杂：“你到底……”

    “在我最初的梦境里，你向我走来，身后是燃烧世界的烈火。”榊泽川缓缓走近，天青色衣摆拖在身后，他抬手将垂落在脸颊旁的墨蓝色发丝撩到耳后，故意露出右耳的白羽银坠，然后那只白皙修美的手轻轻抚上斑的脸，勾唇一笑，面容有种瑰丽的冷艳，“我的宿命，与我一同回北大陆吧，结合我们的力量，让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统一。”

    斑没回答，只看着榊泽川耳朵上那个微微摇晃的白羽银坠，那是他送给榊泽羽的，又扫了眼身侧的榊泽羽，耳朵上什么物饰都没有，耳垂上连孔眼都没有。难怪，他看见对方有时候戴有时候没戴，现在明白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送出去的时候，是榊泽川。

    “你离他远点！”“啪”一声，榊泽羽将榊泽川抚在斑脸颊上的手拍开，幽深的紫色眼眸透出危险的警告。

    榊泽川抬起自己被拍打得发红的手背看了看，轻佻高傲的姿态就像一位欣赏自己纤纤细手的美人，薄唇勾起悠悠道：“哥哥，我劝你不要自作主张。掌控预言的人拥有绝对的权力，回去后我马上就会是下一任君主，而你，会渐渐老去，死去。”

    榊泽羽攥紧颤抖的手，垂眸不语。

    “呐，”榊泽川再次靠近斑，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倾身吻上他的嘴角，轻轻咬了咬，微敛的双眸里盛满了情愫，盈盈动人，“跟我走好吗，我的爱人。”

    斑后退一步拉开与榊兄弟的距离，盯着两人如同照镜子一样毫无差别的面容：“你们的最终目的，是吞并五大国？”

    “那不叫吞并，”榊泽川微微歪头，像是不理解这个词，“只是让这片无法统一的大陆迎来真正的统治者而已。”

    “你觉得，连查克拉都没有的北大陆人，如何统治世界，就凭所谓的‘预言’？”斑并不太相信，就算榊一族拥有预言和诅咒的能力，可仅凭少数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做到统一一个大陆。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秘密。

    榊泽川挑起唇，笑得有些神秘：“所以，我们需要你，只要宇智波和榊两族联合，无论是忍界还是任何国家，都不再有任何阻碍，统治世界是迟早的事。”

    斑沉默不语，但眼神显然不以为意。

    “看来你不相信呢。”榊泽川轻轻一笑，凑近他耳边幽幽道，“你追求的能够终结一切的眼睛，忍界传说中的神明，六道仙人的力量，想知道如何觉醒吗……”

    斑瞳孔微缩，猛然盯住榊泽川。

    榊泽川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到嘴边，虔诚地闭上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宛如振翅欲飞的蓝蝶：“给这世界带来最终的和平，不是你一直追寻的么，只要你和我回北大陆，我可以让你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顺利实现。跟我走，好吗？”

    斑转头看了看榊泽羽，对方用祈求的眼睛看着他不停摇头。

    良久的沉默后，斑垂下眸，敛去眼底的情绪，沉声回答榊泽川：“行，我跟你走。”

    他踏上了北大陆之旅，因为他想看看那个被统一的大陆，到底是怎样的光景，是否真如榊泽川所说，在预言之下始终保持和平。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所谓“统一”“和平”的真相，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那样。

    当他踏入那片陌生的大陆，踏入榊之国领域，看到却不是人们在秩序下和平安定生活的景象……

    而是一个庞大的、恐怖而死寂的傀儡帝国。

    所有被统治的国家，那些国家的民众和士兵，全部在榊一族成员的cao纵下，如牵线人偶般没有自主意识、机械化地生活着，他们的行为方式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已经没有了灵魂。

    途径的每一座城市，无论是看似繁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街边商铺叫卖的店员，或者结伴出行的一家老小，追逐嬉戏的幼童，甚至是守卫城门的士兵，看似正常生活的表象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种诡异的、黑色的空洞，没有灵魂，就像机械一样按照设定好的剧本进行。

    这个由榊一族统治的大陆，除了榊家族的人，剩下的全都是傀儡，数以百万的，行尸走rou般的傀儡。

    宛如一场盛大的傀儡表演。

    所谓的统一的世界，竟是让所有人都变成傀儡。

    但这还是人吗？

    “他们当然是人。”榊泽川神态高傲地一挥手，那些民众如机械般整齐地停下所有设定好的活动，齐齐跪在地上，向榊泽川和榊泽羽恭敬行礼，“你看这些人，丰衣足食，不再有战争，生活在铁一般的秩序与规则之下，没有私心，没有欲念，没有杀戮，只有和平。”

    斑无法想象，整片大陆的人，全都已经成了行尸走rou。

    榊之国的皇宫可能是整个极北大陆最具有且唯一的具有生气的地方，除了变成傀儡的仆人和卫兵，榊家族的人都还算正常。

    但这样的正常，只是对比那些傀儡而言。

    “你们带回来的能够掌控那片大陆力量的就是这个人？”显然榊家族的人对于“宇智波斑”这个在五国大陆令人闻之色变的名字并不了解，长老们居高临下看着斑的眼神似有不屑。

    “是的。”榊泽川满脸自信，“我验证了我的预言，他就是那个人。”

    “如何证明？”

    榊泽川和榊泽羽忽然对视了一眼，都缄默不语。因为他们其实并没有按照计划行事，而且看上的也不是斑的力量，而是斑这个人，甚至还为这男人私下大打出手过。

    斑不动声色，开口：“要证明我的力量可以，但你们先告诉我，是怎么把所有人都变成那样的？”

    “哼，态度狂傲。”几个白发长老一开始还不屑一顾，可当他们直视斑的眼睛时，渐渐的，神色开始带上恐惧。

    那双黑色的眼睛，冷漠到极点，那种无形的威压，犹如神明看着蝼蚁。长老们不由自主地低下视线不敢再对视，脸色发白，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可大长老心中却是在颤抖和兴奋。

    如果这个人真的强大到可以威慑五大国，那么，只要控制住他，就可以掌控忍界，那时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榊一族，他们就能真正统治这个世界！

    大长老移开视线不敢再直视那双眼睛，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既然如此，二殿下带他去看看吧。如果觉得可行，我们愿与宇智波达成合作，完成统一世界的大业。”

    榊泽川带斑去了榊之国最隐秘的地方——养蛊地。

    在这里，斑被血色河流之上数以千万亿的蛊虫惊住了。

    巨大的的盆地中流淌着一条血河，血腥味笼罩了数十里的范围，血河上黑压压一片，宛如一片漂浮的黑色海洋，那都是无数的比蚂蚁还小的蛊虫，一片黑色中，夹杂着蓝色的异类蛊虫。盆地里，几个榊家族的人正在对蛊群进行某种采集和选择。

    整个盆地虽然有结界笼罩，为的是防止蛊虫逃跑，可血腥味浓厚冲天透出了结界，连斑都忍不住皱眉。

    从榊泽川口中了解到，蛊虫以血为生，那条血河就是专门用来喂养蛊虫的，所有试图反抗控制的人，都会被用来献祭。

    成熟后的蛊虫会蜕变为多种颜色，黑色的是傀儡蛊，就是这个国家的民众体内的那种，可以让人失去自我绝对服从命令，蓝色的是毒蛊，同样也可以作为控制人的一种手段。

    这些信息也被记录在书阁里的卷轴上，但斑觉得，能被看到的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更重要和神秘的东西，榊家族肯定不会记载下来。

    可以确定的是，榊一族正是靠着无数的瘟疫般的蛊虫，吞噬了一个又一个敌对国家，将整个大陆的人都变为了听话的傀儡。

    这片大陆固然统一，却不能称之为和平。

    了解榊之国统一极北大陆的秘密后，斑失去了兴趣，甚至觉得失望，短暂停留几天，便决定返回。

    他临走警告榊一族长老们不要企图对五大国下手，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本打算带走榊泽羽，只是榊泽川第一时间带人堵在了城外，愤怒地质问他：“你决定带他走而不是我，是因为，你喜欢他多一点？”

    斑平静地回答：“最开始我遇到的是羽，那么我喜欢的就只是他而已，虽然你们长的一样。”

    “宇智波斑！你耍我吗？”那一刻的榊泽川似露出了本性，眼神变得阴鹜冷傲，他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斑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吻痕，“你他妈睡了我，现在才说只喜欢他？”

    斑沉默。

    榊泽川怒极反笑，忽而目光一转，冷冷盯住因受预言影响而身体日渐孱弱、依靠在斑怀里的榊泽羽，嘴角冷冷挑起，似要赌个鱼死网破：“哥哥你可真有本事，都这样了还能吸引他的注意，该说，到底是你的情蛊更甚一筹呢，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榊泽羽本就苍白的脸色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红润，他瞳孔发颤：“你闭嘴……”

    “我偏要说！”榊泽川笑得怨毒，一步步走到斑面前，抬起手用指尖点住他的心口，“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这里，被他种下了一只情蛊，你会喜欢他，都只是因为情蛊的毒而已！”

    “榊泽川！”榊泽羽大吼。

    “怎么，你自己做的事却不敢承认？”

    榊泽羽慌乱地抓住斑的衣角：“我们走，不要理会他。”

    斑一把拽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蹙眉问：“你对我下了蛊？”

    榊泽羽眼眶一红，垂头不语。

    斑声音越来越冷：“说话。”

    榊泽羽猛地抱住他，双臂用尽了所有力气，仿佛一旦松手就会失去他一般，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的，可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听着青年的哀求，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怜惜，下意识地要回抱住青年，但下一秒，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那是不该存在的情感，自己对青年突如其来的所有喜欢，都是情蛊在作祟。

    纠结，犹豫，理智与情感在眼底交织博弈。但最终，得知真相后的理智占了上风。

    斑面无表情推开青年，转身跃到城墙之上，看向都城里那些如机械般运转的傀儡民众。

    这片大陆已彻底成了傀儡之地，而他，也差点成为情感上的傀儡。

    可笑。

    他转过身，在榊泽羽绝望惊愕和榊泽川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抬起查克拉覆盖的右手，“噗嗤”一声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面不改色地挖开血rou，摸到附着于心脏的红色蛊虫，连同部分血rou一起挖出，扔到城墙之下。

    这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连城墙下经过的傀儡们也呆呆抬头看着他，像是不理解这个人的行为。

    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淋漓，斑脸色发白，可表情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看向榊泽羽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柔情怜惜，只有一视同仁的冷漠，如黑暗神明俯视渺小众生。

    “他竟然……”榊泽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从来没有人在知道自己身中情蛊后敢反抗心意取出情蛊的，即使明白那心意是情蛊带来的错觉，可爱情的诱惑依旧能让人忠于这种错觉，这才是情蛊最厉害的地方。

    但这个男人竟然直接剖心取蛊，该是有多无情，才能做到这么理智残酷地剥夺那份感情……

    榊泽羽怔怔地望着他胸口的血洞，张了张口，双目渐渐变红湿润，绝望一点点决堤。

    斑冷冷地盯着兄弟俩看了片刻，面无表情丢下一句：“也算特殊经历了，这次我放过你们，不会再有第二次。”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榊泽羽眼中涌出泪水，想追上去却无力地摔倒在地，那一刻他的世界彻底灰暗下去，心如撕裂：“不要……”他垂下头，眼泪一颗颗滑落，在地上汇成一块湿迹，忽而双手握拳，抬头用发红的双眼恨恨地盯着榊泽川，“你得不到，就要让我也永远失去他？”

    榊泽川死死盯着斑消失的方向，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良久，他挥袖转身，故作轻松高傲地说：“诅咒已出，他还会回来的。”

    “你已经发动了诅咒？”榊泽羽猛然睁大眼不敢置信盯着榊泽川，而后眼神彻底晦暗下去，缓缓转头，将无神的目光投向远处，仿佛已经看见这片土地即将迎来怎样的怒火。他闭上眼，愤怒而悲哀，“榊泽川，那是他的世界，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看你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榊泽川撇开脸冷哼，“我们最初的目的不就是先‘清洗’么，要不是你爱上他不肯继续原计划，还愚蠢到痴心妄想要和他过平凡生活，世界早就已经是我们榊一族的囊中之物，觉醒羽蛇神之力是迟早的事！”

    榊泽羽目光空洞，他本就不喜欢这个死寂沉沉的傀儡之国，只不过没有任何别的事物能让他在意，也就无所谓世界变成怎样。可那个男人的出现让他改变了想法，所以才不愿进行计划，只想和对方一起生活下去。

    “长老们已经释放蛊群，等‘清洗’之后，他会明白我们的用意的，会明白的……”说到最后榊泽川已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是说给榊泽羽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榊泽羽心潮翻涌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里已看不到斑的身影，他凄然绝望地闭上眼，声音轻不可闻地对榊泽川说：“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会后悔的……”

    经历一段荒谬爱情的斑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缓一缓。

    他没有传消息回木叶告诉柱间这些事，只选择了一处幽深隐蔽的树林间修养等待伤口愈合，然后从头到尾细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线索和信息，以免自己因为被虚假的情感蒙蔽而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首先想到的是榊之国盆地中饲养的数以千万的蛊虫，那些东西一旦出现在五大国后果不堪设想，五国大陆将会和极北大陆一样，变成只有傀儡的死寂之地。

    其次，他想到了榊一族的预言和诅咒，目前为止并没亲眼目睹那种力量的表现，所以他没什么真实感，不过也不敢小觑，毕竟榊泽川说出了他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件事。

    心怀疑虑地踏上返程之路，殊不知，五大国已在他逗留榊之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巨大的灾难。

    各国先是被突然出现的瘟疫侵害，而后天下酸雨，河流混浊，动物大量非自然死亡，地质灾害频发，河流不是干涸就是爆发灾洪，天气极端变化。

    当斑回到熟悉的大陆，看见的是漫天肆虐的虫灾，路上经过的城镇，一眼望去竟都是感染瘟疫而倒下的人和野兽尸体，天上时不时砸落下飞鸟。更诡异的是，常年恒温的水之国南方竟冻如冰川，而干旱之地的风之国和土之国也接连暴雨洪灾。

    逃难的人们说这是末世征兆。

    世界正在遭遇变故。

    斑意识到不对劲，但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些和自己的经历联想在一起。

    直到他遇上正在无差别击杀各国忍者的一群人，或者说——活死人，他们双眼空洞混浊，似乎还是从地下爬出来的，身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却犹如被恶灵附身的傀儡，没有任何意识和情感，不断杀戮遇到的任何人类。

    活死人血红色的勾玉双瞳让斑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之前暴亡于任务途中的他的随行部下。

    这几个部下常年随他四处征战，实力在忍界已接近顶层，其中两个甚至开始了万花筒，把任何一个放到其他地方，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除他以外，宇智波一族内都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眼见亲手埋葬的同族不知是被挖出来还是自己爬出来变成了傀儡，斑攥紧手，瞬间释放出同等数量的分身，以最快的速度，在同一时间，手掌闪电般插入他们心脏，再抽出时，手指上都夹着黑色的蛊虫。

    用力将所有蛊虫狠狠捏爆，傀儡也应声倒下。

    斑眯起眼缓缓抬眸，猩红凛寒的双眼如死神般冰冷危险。

    再抬头朝北方望去，万花筒之力发挥到极致，目光里的一切如光影飞掠，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一条黑色的云层线缓缓往这片大陆聚拢，可那根本不是黑云，而是数不清的蛊虫。

    这一切都明白了。

    他脸上露出令世人胆寒的嗜血冷笑，调转方向纵身一跃，完全体须佐能乎冲天而起，大地为之撼动。

    拥有翅膀的蓝色巨人卷动起令天地色变的黑色风暴，呼啸着掠过五大国的天空，目标直指极北大陆。

    在漫天的蛊虫群正下方，他看到了数以百万的榊之国傀儡军队，在榊家族成员的带领下，正朝五大国方向征伐。

    眼中血色勾玉旋转，黑色火炎凭空而现，瞬间蔓延开吞噬了漫天飞舞的蛊群，像一片燃烧的黑色云层。

    被烧死的蛊虫化为灰烬从天空飘落，就像下着黑色的雨，天地都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黑灰色。

    没有停留，斑掠过火海径直飞向更远的地方。

    榊之国迎来了末日。

    如同死神般的蓝色巨人出现在天空，当他挥动光刃，毁天灭地的巨大雷霆瞬间劈开了整个城市。

    斑降落到榊之国都城外，脚下的土壤也瞬间燃烧起黑炎，直到将所有事物都燃烧殆尽。他踏入都城，屠戮了遇到的所有榊族人。

    那一刻，目睹国破族亡的榊泽川亲眼见证了预言中的画面：那个男人带着身后滔天的黑色火炎朝他走来，如同地狱的修罗……

    所谓的宿命，原来他竟错得彻底。

    因果取其一，他预言了他的到来，愚蠢地选择了能够与他在一起的可能，也就无法再看到，随他而来的厄运。

    榊之国华丽的宫城已变为一片废墟，榊泽川站在残破的城墙上，眼神空洞，如同失去灵魂般看着被黑炎覆盖的大地。

    他怔怔地抬起头，望向那个如同死神降临般的男人，那双血红的修罗般的眼睛让他浑身颤抖，心神俱裂：“你要将我也杀了吗？”

    斑站在倒塌的宫殿废墟上，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榊泽川：“你杀了我的部下，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我是想杀他们，谁让你总是看他们！可我——”榊泽川神情愤怒憎恨，还没说完，就已被瞬身逼近的斑掐住喉咙，抵到城墙边缘，下方就是火海。

    斑眯起眼：“现在用你的预言告诉我，我要的那双眼睛，如何开启？”

    “唔……”榊泽川抓住他的手，眼眶泛红充满痛苦，“你真的要杀我？”

    “取决于你。”

    “我们本就……可以助你统治世界，你根本……不需要那种眼睛！”

    “我自己能做到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只要你说出我想知道的，我可以放过你们。”

    “如果你一开始……就只是想让我告诉你那双眼睛的开启方法，为什么……”苦涩晶莹的泪水从榊泽川苍白的脸颊滑落，“当初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为什么要……要对我做那种事……”

    “因为你有和榊泽羽一样的脸。”

    榊泽川怔了下，接着忽然笑起来，只是那笑声满是凄凉，笑着笑着他神色一狠：“榊泽羽已经死了！你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掐着榊泽川脖子的手一松，斑看向榊泽川的手腕，那原本戴在榊泽羽手腕上象征继承人的黑玉现在却戴在榊泽川手上。他沉默几秒，低声说：“被预言剥夺了生命么。”

    榊泽川目光阴鹜而疯狂：“你喜欢这张脸对吧，可现在只有我了，你要杀我吗？”

    “我是喜欢你们这张一样的脸，但那是情蛊的影响而已。”斑冷然回答，“原本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耍什么花招，毕竟，要是刚一开始就结束游戏，岂非太无趣了么？”

    榊泽川瞳孔一缩，几秒后，情绪一下子激烈爆发，红着眼愤怒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混……”

    说着突然僵住，不再挣扎，双手垂落下来，瑰丽的深紫色双眸也变得空洞无神。

    斑发动万花筒抽取着榊泽川的思想和记忆，忽略掉一些不重要的画面，选择性地看了一些，比如榊一族针对五大国和宇智波的阴谋。直到获取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才停止幻术，皱眉陷入沉思。

    在榊泽川关于他未来的预言中，那个隐约成型的计划，时间跨度竟然那么长。

    但预言仅仅到他开启双眼，更遥远的事一片空白。

    他又看向榊泽川安静昳丽的脸，思绪微凝。若是没有发生情蛊这事，他或许真的会把榊泽羽和榊泽川带回宇智波，并且想办法压制榊家族的血继给榊泽羽续命。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刻，斑忽然蹙眉，喃喃道：“还残留着影响么……”

    他闭了闭眼，等待心绪平静，而后睁开眼，眼神冷静到可怕，猩红双眼中首尾相连的勾玉微一旋动。

    皮肤被灼烧的剧痛令榊泽川猛然清醒过来，立刻就在面前这个男人冰冷无情的眼瞳中看到自己被烧毁的脸，这一刻彻底崩溃。

    “不——！！”

    斑手一松，看着满眼难以置信的青年掉下城墙，被黑色火海吞噬，

    然后他转身一跃，化为蓝色巨人从火海中飞掠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榊之国覆灭的一刻，所有被蛊虫控制的国家的人们在同一时间恢复了神智。就像是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苏醒，迷茫的人们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而那个神秘国度的短暂辉煌统治也将会被渐渐遗忘。

    至于榊泽川曾对五大国发出的“清洗”诅咒，无人知晓那是诅咒，亲眼目睹的人们只知道在那一天，化身蓝色巨人的宇智波斑远赴北大陆，只身一人屠戮了一个国家，自此被人称作“战争修罗”，世人对他的恐惧又加深了一个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