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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93节

    萨尔责还站在原地目送她。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才下午六点钟天就黑了。珍卿走到绿苔遍布的拐角处,感到有个黑影瞬移到身前,她已经被人重重地扑倒在地,脸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让她好一阵的意识模糊。

    她全身的警报系统在狂叫,她一动不动地装死,她摸索着手袋里的防身工具,她的身上和手袋里都有防身工具,这是浸入骨髓的一种习性。青苍色的湿翠雨幕中,低洼昏暗的小巷似看不到头。脏兮兮的流浪汉拿起她的手袋,骂骂咧咧地边翻找他想要的东西。又有两个流浪汉,遛着墙根快速地进来,珍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本来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可是,其中一人用他脏兮兮的手,开始抚摸她的脸和脖子,那在继续一路向下……

    被雨水洇得像墨的巷子,陡然传出两声扭曲的惨叫,珍卿拿小刀刺伤其中两个流浪汉,就拼命地向她的住处奔跑。潇潇暮雨和模糊的意识,让她的感官变得迟钝模糊,她感觉她也许在疯狂呼救的,有一家台阶上的男人跑过来,身后还有一个人死死抱住珍卿,惊险地夺下她手里刺来的刀,摇晃着她一遍遍地呼唤:“杜小姐,是我,戴维斯·萨尔责,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坏人被我的朋友抓住,他们不会再伤害你。”

    珍卿看见萨尔责和邻居男子,一翻眼睛就昏死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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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0章 阴差阳错的祸事

    珍卿一翻眼睛晕过去, 萨尔责检查她身上,并没有明显严重的外伤,还是决定送iris去趟医院。刚才一同帮忙的男子是珍卿近邻, 萨尔责请他告诉iris的房东,请房东尽快通知iris的亲友。

    萨尔责带iris到镇立医院, 为快点见到医生拿钱开路, 一检查才知她伤在肩胛骨, 像被钝物打出的小片淤青, 医生告诉萨尔责伤情不严重, 只叫护士用冰袋给iris冷敷。

    邻居通知珍卿房东米勒太太,米勒太太打电话到安拉学院图书馆,怡民正在图书馆助学岗位民, 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马不停蹄地往镇立医院赶,路遇专门来找她的麦昌希, 她才语无伦次地讲明情况, 麦昌希也是如临大敌, 却晓得第一时间通知珍卿表哥杨继云。

    米勒太太拿了替换衣服过来,这时候珍卿已经醒过来, 萨尔责给她弄了杯热可可, 米勒太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紧紧握着杯子手似乎在颤, 但始终没有一滴眼泪, 不由将她揽在怀里慈声安抚。

    萨尔责看了一会默默走开, 这个单薄纤细的中国女孩, 再一次改变他对中国人的印象。袭击她的三人两个被她刺伤, 其实她不用任何人帮忙, 就已经自己脱离了险境。

    萨尔责是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那些恶棍应该枪毙,也觉得她不该遭受这种痛苦,这次的遭遇,恐怕会成为她对美国终身不能抹去的印象。

    而在美国经济大萧条期间,盗窃抢劫的罪案数量持续攀升,萨尔责怕懒散的警察不尽力,打电话问他的朋友托马斯,那三个罪犯现在什么情况。却得到了令人瞠目的答案。

    托马斯他们当时受了嘱托,开车把三个袭击者送到警局,那么短的一段路程,到地方才发现逃跑了两人。原来他们害怕车子被弄脏,拿绳子把袭击者拴在车后。其中两人割断绳子逃跑,现在只有一个袭击者不认识另两人,只在街上看到过他们游荡,不外是衣食无着的流浪汉。托马斯他们当然没义务去搜寻,现在已经各自回家。

    萨尔责挂断电话还在震惊,这情形真是闻所未闻。他准备到警察局用钱开路,恍悟了些许道理,原来iris对他朋友们的揣测,并非无理。托马斯和史密斯那些家伙,不可能以平待尊重态度对iris,这是因为她的国家和肤色。连他托付的人道主义救助,他们都是敷衍了事。但萨尔责回心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原也看不上落后文明的人。只能说,iris是他人生的一个例外。萨尔责觉得矛盾极了,但依然决定去警局帮帮iris。

    而剑桥的镇立医院里,一大群亲友跑来看珍卿时,她还恍恍惚惚回不了神。这次遇袭算不上太惊险,至少跟那一回的持枪悍匪不能比,却也唤起了她噩梦般的记忆。

    医生说她的伤不必住院,大家忙轰轰地叫车送她回去。珍卿是自始至终没有哭,反倒怡民抱着她嚎啕大哭,说当初两家商量好让她们结伴,到美后可以相互照应,要是珍卿真的有个好歹,她跟哪家交代得过去?看来助学岗位要换一个了。

    珍卿自然说不干怡民的事,她这一回也是赶寸了。怡民在图书馆占着助学岗位,时常三更半夜回家都没事,可见这跟有无人结伴没关系。珍卿虽然自己心眼多,但这次袭击没必要过分解读。袭击者身上独属流浪汉的气味,让珍卿确定他们就是无家可归者,穷极而生恶念行抢劫,这在本邦的新闻并不鲜见。只不过,之前剑桥的警察巡逻勤便,珍卿和周围人都未遭遇过。

    奇怪之处是以前不袭击她,今天倒莫名其妙地袭击她。

    珍卿猜测大约是端午那阵,他们卖字画为国内灾民筹款。为展现中国书香才女的风度,珍卿包括怡民她们,总捯饬得锦绣辉煌的出门,她们穿着刺绣的袄裙,还有配套的些许首饰,恐怕被有心人瞧在眼里,以为她们是有钱的外国学生。大约因为今天下雨,警察们的巡逻也不力,真的像是赶寸了。

    女孩子们哭得哭劝的劝,在场的男青年心疼又悲愤,却也不是只有感情用事,一直没有警察过来交代询问,打电话到警察局询问,半天都无人接电话。可见这帮警察有多玩忽职守,此事必须知会中国领事馆,若无人理会必须制造舆论压力。

    珍卿不想叫国内的亲友忧心,不欲作为主角出现在报纸上,要求他们不论怎么做,都不许透露她的真实姓名。当然,珍卿也晓得不能置之不理,要不然,连流浪汉也晓得中国人好欺了。

    龚家的则仕大哥任驻美公使了,珍卿平常小事不会麻烦他,但这件事若处置不好,恐怕威胁中国女留生的安全,珍卿准备叫怡民帮她给则仕大哥发报。

    一直给警局打电话的陈钧剑,忽然就把电话接通,他一本正经地批评警察玩忽职守,电话竟然这么久无人接听。然后那边似乎解释一番,陈钧剑态度就好不少。放下电话跟大家解释说,今天有位老警察的葬礼,老警察在警局服务半个世纪,好多同事都去送他了。至于袭击珍卿的三个流浪汉,有一个被关押起来,另外两个逃跑了。说有一位叫萨尔责的先生,已经把案情始末讲清楚,并已陪两位警察过来询问当事人。

    大家都是恍然大悟,多多少少可以理解,怒气就不太冲天了。珍卿请大家稍安勿躁,看看警察怎么表现,他们再决定后续如何行动。

    果然说曹cao曹cao就到,他们话音才落,就听见米勒太太开了大门,把萨尔责先生和两位警察带到。

    自从经济危机以来,美国城市的治安每况愈下,警察们疲于奔波、左支右绌,警察们办案敷衍也是常事。

    萨尔责过来问候了珍卿,说警察不知两个逃犯相貌,他和朋友们也不曾细看——他当时忙着追赶疯跑的珍卿,而朋友们看没看清不问也罢。

    大家就坐着看警察询问珍卿,就是问事情发生的过程细节,记不记得袭击者的相貌。不然他们侦办案子很难,毕竟满大街都是流浪汉。

    珍卿说头一个袭击者,是突然从背后偷袭她,她倒下后隐约看见他瘦而高,鼻子大得非常醒目,没有正面看清他的长相。后面两个流浪汉倒是看得清楚。

    警察说叫个画肖像的技士来,珍卿直接说不用,请怡民把她的素描本和炭笔拿过来,怡民连忙颠颠跑进去拿。

    珍卿感受下泛疼的右肩胛骨,苍白脸色更显得她柔弱可怜,怡民帮珍卿把纸笔拿来,她按着额头回想袭击者的面貌,那狰狞丑陋的两张脸庞,在她意识里贴得这么近,让她不由战栗着开始冒冷汗。怡民连忙拉着珍卿的胳膊,说要不然就让警察的技士画。

    继云表哥正想说点什么,萨尔责蓦然站起身,客气地告诉两位警察,这可怜的小姐需要休息,也许肖像明天才能画好。看着被洋鬼子抢先的青年们,也不甘人后地纷纷附和着,说要尊重受害者的正当权利,还应该在附近加强巡逻等。

    萨尔责利用金钱和家世,叫两个警察深更半夜来问案,这两人说不上太有热情,当事人的亲友赶他们走,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珍卿赶紧说等一等,肖像用不着一小时就得。

    珍卿胸有成竹才开始动笔,大家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珍卿那笔尖似乎出现了幻影,闹不清她如何的绘画步骤,平均二三十分钟一个全身像,而人的面貌也异常清晰,不过头一个袭击者只有侧影,而且还是一个仰视图。

    窄脸的胖警察问继云表哥:“这位小姐是学素描的吗?”继云哥不大热情地回:“不,她是学文学的。”另一个警察也惊叹地玩笑:“杜小姐,你有照相机一样的记忆,以后也许要请你帮忙画像啊。”

    珍卿恹恹地放下画笔,对警察含糊地摇摇头,说想进去躺一会儿,大家请自便吧。其他人咂摸着也觉神异,iris这一笔娴熟的画技,虽然已经足以惊叹,更厉害的还是她的记忆力。在被袭击的惊恐瞬间,她记住了三个陌生人的相貌,这比神乎其技还神乎其技吧!

    只用一个小时零几分钟,三个袭击者的画像就出来,两个警察指着仰视的侧影人像,说这是已经羁押的袭击者。另外两个人跟他不是一起的。

    萨尔责平静而严肃地强调,为了防范嫌犯流窜到别处,应该在波士顿全城通缉二人,而且警察也应该尽快行动,以防生变。两个警察觉得他小题大作,看看当事人这画画的效率,她根本没有严重的创伤嘛。

    两个警察正轻松地想着,忽见当事人杜小姐捂住嘴,奔到卫生间嘭地关上门,在里头有天无日地吐起来,怡民忙端着茶壶进了卫生间,继云表哥他们也急躁起来,邓扬和说不该叫珍卿逞这个强,陈钧剑忙问萨尔责,这样子是不是该送医院。萨尔责也忧心不已,叫他的私人医生连夜出诊。

    珍卿在卫生间吐了好久,听着那声音都惨不忍睹,终于珍卿没有动静了,怡民忽然在里面惊声大叫:“iris,iris,你怎么啦,是不是又要晕!快来人!”继云表哥率先冲进去,同着快吓哭的怡民,将面容惨淡的珍卿扶出去,其他人忙到卧室瞎忙活一通,铺被子的铺被子,和糖水的和糖水。

    自觉可能是丑人的两个警察,带着肖像有眼色地告辞了。

    珍卿勉强昏睡过去了,萨尔责请来的私人医生,冒着雨匆匆地赶过来,给珍卿检查后并无大碍,最重要的外伤在左肩胛骨,当是袭击者从背后砸击造成,伤在这里对大脑供血有影响,用脑过度和精神紧张,确实会导致严重的呕吐。

    继云表哥他们就追问,这种情形需要多久恢复。这位私人医生就告诉大家,应更关注杜小姐心理问题,她的外伤确实没什么大碍,一个礼拜就能完全恢复。

    私人医生留点药就离开,萨尔责送了医生又返回来,去里头看帮怡民给珍卿喂药。继云表哥叫其他人都回去歇着,他今天晚上守在这里。麦昌希和陈钧剑都说陪他,继云表哥懒得理会他们,这时见萨尔责先生出来,客气地问继云表哥说:“杜小姐看来睡稳了,我明天再过来看她。”

    继云表哥只送萨尔责到大门外,让其他人跟萨尔责一道离开。萨尔责跟这些中国青年不熟,也不主动与他们攀谈,那位姓邓的一直赞扬他,说原来他也是个热心人,真不知如何感谢他。萨尔责就客气地谦逊着。

    到哈大要分开走的时候,陈钧剑拍拍萨尔责的肩膀,主人翁似的感谢他仗义相助,萨尔责睥睨地看他一眼:“我认为,感谢我并不是你的责任。再见。”说着跟邓扬和点点头,扭头扬长而去了。

    青年们站着面面相觑一会,无聊地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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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 广交朋友多读书

    珍卿身心上都受到刺激, 她不想给以后留下隐患,干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调养。结果她遭袭的事一传开,惊动各路人物来家里看她。先是女学生顾问兰肯小姐, 劝慰她万事不用担心,教授先生都晓得她勤奋, 不会以为她请假出去玩, 以她的进度功课也不必担心。兰肯最在意她被袭击的事, 又问一遍当时的详细情形, 大约回去要跟校领导汇报。

    然后, 她中西的好朋友都过来,鲜花、糖果、明信片收了无数。继云表哥和锦添表哥,一连数日轮换着在她家过夜。

    后面布莱德曼太太竟亲自光降, 带来了布莱德曼教授的真诚问候。翌日加西亚太太等也来慰问,还告诉珍卿一个好消息,说布莱德曼教授和加西亚教授, 昨天亲自去警察局询问办案进度, 说这是关乎美国邦交和荣誉的事, 若再拖拖拉拉他们就要惊动上层官员。

    教会的金牧师也过来探问进度,听说两个涉案的流浪汉找不见, 恐怕已经流窜到别处。金牧师主动提出要帮忙, 说流浪汉无论游走到何地,多半会接受教堂的救济, 不妨把他们的肖像多复制一些, 由金牧师转告各地教堂留意。

    金牧师是金艾达的亲叔叔, 金艾达是珍卿演讲社团的头头。

    警察对抓捕嫌犯无能为力, 教会的神职人员一出马, 很快就在本城北区某教堂外, 抓捕到两个在逃的嫌疑犯,抓到他们时说已经好些天没吃饭,想到教堂领点救济食品呢。

    珍卿蜗居家中看书听无线电,发觉媒体也格外关注此事,抓到嫌疑犯押回剑桥时,警察们在警局外拍照欢呼,就像抓到多年在逃的连环杀人犯。珍卿就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金艾达第二次来探望她,珍卿衷心感谢金小姐叔侄的爱护,忽有华盛顿的加急电报来,是龚家的则仕大哥在问她,报道中说剑桥遇袭的中国女学生,是不是就是她?珍卿登时脑袋就大了,不知怎么在电报中说清,干脆到邮政局打个长途电话。

    印象里温文干练的则仕大哥,在珍卿解释半天后犹有余怒,说她这小丫头太把他当外人,他们两家本是通家之好,有什么事不能相互麻烦呢,竟然告知都不告知他一声。若非波士顿领事馆有人报信,自家meimei出了事他都不知晓。珍卿听了则仕大哥半天教训,感叹长途电话老贵了。不过好歹把则仕大哥应付过去,则仕大哥只是交代,波士顿领馆有个文化参事庄先生,是他从前教书时的学生,庄先生过两天会去见珍卿,珍卿以后有麻烦事只管告诉此人。

    珍卿直恐这事传到国内,万一叫三哥和祖父知道,这才是真正令人穷于应付呢。

    ——————————

    珍卿在一桩抢劫案中的匿名出现,引起中国留学生的恐慌愤慨,引起美国东部教育界的注意。而作为中国驻美公使的龚则仕,在一次对外宴会中提及此事,这桩未遂的抢劫案,也得到美国上层一点关注。当然,他们是因为伟大的美利坚国沦落至此,而被仰其鼻息的弱国刺痛后的屈辱。

    珍卿恢复上课的第三天,受到金牧师叔侄的邀请,去他们一个乡村教堂游玩。珍卿一到乡村地界,感觉这里空气清新,风景甚美,值秋季四处落叶蔽径,秋风袭人,觉得颇像简·奥斯汀小说里的境界。她还笑问金牧师叔侄,这里有没有度假屋之类的,以后放假也许可以来,金牧师说他有房子在此,杜小姐尽管来住一住。

    中午,珍卿在教堂有个简短演讲,给外国教士和教民讲中国美景。她用她擅长的散文诗式的语言,讲述她见识过的中国美景,不但引用中国古人的诗,还同本邦的美景类比。

    有个好事的雀斑少年诘问珍卿,是中国景美还是本邦景美,珍卿还算客观公允地说,美利坚的佳山好水当然厉害,但当中国恢复和平富饶时,她的山水风光是无与伦比的。

    这个好事之徒不免话赶话,问她为何不努力恢复祖国的和平富饶,反倒不远万里在这里讲话,是否得承认在国内寻不到救国之道。珍卿引《诗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又引孔夫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简单解释师法强盛之国的意图。

    眼见那雀斑少年还要张口,金牧师终于忍无可忍,让人把那杠精请了出去。跟村里教堂的人聊了半天,出教堂发现杠精在外面等着,问珍卿明明自许现代女性,为啥但凡讲话都要引用死了几千年的人。

    一向从容温和的金牧师,被这雀斑少年气得要破功,金艾达挽着珍卿无奈介绍,说这是金牧师的小儿子戴伦,也就是金艾达的堂弟,又给雀斑戴伦介绍珍卿。雀斑戴伦满不在乎地说,我想杜小姐回答我的问题。

    珍卿审视着这个小洋鬼子,他的神态和语气让人反感,感叹美国种族主义分子真多,不过遭遇的次数太多,珍卿也被搞得没脾气了,鉴于对金牧师和金艾达印象好,她兴致勃勃地预备回答她。

    雀斑戴伦竟敏锐地捕捉到,珍卿从容温和中的戒备谨慎,笑嘻嘻地一针见血:“杜小姐,让我猜一猜,你无疑是个渊博的爱国主义者,可你对中国的现状也不满,不想提起现在的中国,总想展示过去的荣光,我猜得对不对?”

    珍卿下意识地双目圆睁,看一看金艾达和金牧师,若无其事地笑一声说:“为了避免你妄自揣测,我不妨告诉你一个事实。我为什么总引用古人的话?这并非我个人的习惯,很多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一样。我们中国的历史太长,有纪录的五千年涌现太多精英,他们遇到后世人可能会遇到的事,说过后世人可能要说的话,我们后来人就省省事,习惯借古论今。

    “你能明白吗,金先生?噢,也许你不能明白,一个建国才一百五十年的国家,不会理解五千年国家的语言习惯。对了,你说话想要引用古言的话,只会讲富兰克林说、华盛顿说、林肯说、霍桑说、马克·吐温说吗?本国的先贤有五十个吗?余外是否只能借欧洲先贤之口?”

    珍卿自始至终笑语婉转,没有一点疾颜厉色。

    雀斑戴伦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猴到路过的榆树上,灵活地玩起了倒挂金钩,笑嘻嘻地冲珍卿说:“狡猾的小姐,你有太多中国古人的嘴帮你说话,我想一百五十年国家的傻小子,肯定辩论不过你。不过,你口里的中国似乎很有趣,也许有一天我会去玩一玩?”

    珍卿懒得再理会她,直到确定雀斑戴伦没跟上,珍卿跟金艾达和金牧师道歉:“……我并非想攻击你们的国家……我很抱歉。”

    金牧师叔侄全然不以为意,说他们一点不觉得受冒犯,即便杜小姐带着怒气,说的话也很真诚客观,他们的文人引用的对象确实有限。

    金牧师说起小儿子笑着说:“戴伦出生那天,我正好收到十三封信,这是上帝的提示。金家都是守规矩的人,但戴伦从小就顽劣异常,他母亲总是忧虑地说,上帝已经放弃照看这个灵魂,他的天使已经逃跑,他的恶魔正在狂叫。我无法改变上天的意志,但我决定送他去军队。也许他的天使会被他的长官召回的。”

    这当然是一种宗教式的戏谑,金牧师说这话主要还是无奈,不是对小儿子感到绝望了。

    珍卿晓得金家人都很不错,但当这天的下午茶时分,金太太提起送雀斑戴伦去从军,问中国的从军环境怎么样,会不会有厉害的险境?珍卿看一脸懵懂的金太太,没说她对中国的洋士兵印象很差,他们时常酗酒闹事,侮辱妇女,而一个国家驻扎外国军队,提起来都觉得扎心吧?

    但珍卿还是讲了海宁的花山别墅,讲那时候中国的政治军事民生,以及散步时遇到ji女被洋士兵侮辱,有ji女当场撞柱子自杀。金家人都听得神情耸然,金太太捂着嘴连说难以置信,金小姐握着珍卿的手道歉,说她知道美国士兵有不规矩的,但第一次听人讲述这种事。雀斑戴伦一改滑稽戏谑的表情,肃然问珍卿有没有证据,珍卿说他的家人拍过照片,如果金先生真的想看,可以让国内家人寄过来。

    金牧师连连叹气说,这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糟糕的政客没有管束好它的军人。

    雀斑戴伦送别时跟珍卿说:“小姐,若你总是太敏感太尖锐,你就不能感受到轻松快乐,你应该放轻松一点!并非所有美国军人都那么糟糕,我想我就不会是那样。”珍卿在心里吐槽,你爹妈都说你的天使已经逃跑,你的魔鬼正在狂叫呢。

    通过对金家人的短暂了解,珍卿离开时看着此间的人与风物,感觉此地不失为一个度假的好地方。

    ————————————

    数日后,珍卿到哈大给继云表哥送书。继云表哥学的是土木程的学生,忽对《红楼梦》和《婉约词》起兴趣,他的心路历程也值得挖一挖。

    珍卿把书给了继云表哥,又请他帮忙借《新英字典》,他们就慢悠悠往图书馆走。珍卿问他为啥忽然要看古典书籍,表歌谈了会红楼小说里的建筑,又谈起珍卿的“精神保养说”,他说最近身心都觉得疲惫,感觉了保养精神的必要,又觉得要学该从古典文化中汲取养份。他不免说起周围的朋友,说卫君涵最近也读庄子呢。

    平常相对寡言的继云表哥,今天谈兴非常旺盛,又跟珍卿议论爱迪生给灯泡找钨丝,过程之艰似九九八十一难。跟珍卿发了一番深沉的感慨:“想石器时代的原始人类,住山洞着草衣,茹毛饮血,若无智者强者的革新创造,今天的我们,也许还像万年前一样蒙昧。社会进步由社会精英来推动,可精英不是凭空造就的,多少心血和汗水才能造就精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