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04上、命定的轨道（jiejie对真相的迟疑）

    　　如果不是自己擅作主张逃离meimei的庇护，meimei也不会……

    可惜没如果。

    苦酒入喉，林清坐在酒馆上层临窗的桌前，窗外是熙熙攘攘的闹市，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记忆的遗失与回归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命运的轨道终究要回到正轨。

    该找回的记忆找回了，不该存在的记忆也散去了。现在的林清虽然又一次置身梦境，但是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拥有上帝视角、拥有改变一切机会的变数，而是彻底沦为了局中之人，追溯着过往的一切重蹈覆辙。

    或许上天是悲悯的，赐她一场梦境让她足以预知未来，可是上天又是公平的，既定的轨道无从更改。

    魂血承载着她先前每一场梦境的记忆，可是不论林清是否知情，不管记忆如何回溯，她都会为了拯救meimei选择放弃那份魂血。

    当她决心将所有的魂血交予meimei的时候她就注定了遗忘，遗忘曾经身中蛊毒的事实，遗忘解蛊刻骨的缠绵。

    失去了最珍贵的回忆，过往再多细节的重现都改变不了她内心的空空如也，所以她决心去弥补内心的空洞，冥冥中的力量驱使着她逃离meimei的庇护返回了宗门。

    那日的天空烧成了诡异的红色，官兵与同门混战在一起，美轮美奂的仙家宫阙毁于一旦。

    功力尽失的她根本不清楚宗门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废墟苦苦寻找亲朋的身影，直至遥遥望见与朝廷官兵战作一团的meimei。

    她自然没有愚蠢到这个时候去给meimei添乱，可却不曾察觉不知哪里冒出的暗箭已经对准了她。

    箭羽破空的刺耳穿鸣响起，林清曾以为这会是自己的结局，却不敢想会是meimei的终局。

    箭羽穿胸的沉闷撕裂声与女孩吃痛的惨哼盖过了周围所有喊杀的声音。林清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meimei还是会在箭羽抵达的前一瞬挡在自己身前。

    如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meimei又怎会被一支不知何处飞来的流矢一箭穿心，少女挣扎惊恐的神色成为了她那天眼中最后的画面。

    下一刻剧痛让她失去了意识，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未曾想活下来才是最痛苦的事情，面对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宿醉朦胧的时候她总会去想，如果自己听话老老实实待在meimei精心安排的庇护所，不去固执己见的追寻结果，她们的结局又会不会不同？

    可是结局无从更改，杯里的苦酒又一次见了底。

    至少她要坚持到为meimei报仇，在此之前，她绝不能继续做一个功力全无的废人。

    “清清，别喝了。”

    医治她的大夫来了。

    “让我再喝点吧，秦姑娘。”

    “你要是再这样喝的话，身子算是别想好了。”

    对面美貌女子眉眼清冷，径直抢去了她手里的杯子自己一口灌了下去。

    “秦姑娘！你！”

    杯子被她用过，林清定然不会再用了。她平淡的眉眼难得染上了怒意，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

    “我不喝，还让你喝不成？”

    “那你也不能用我的杯子！”

    “用都用了，你还能怎样？”

    林清说不过她，心中怒意越积越旺，借着醉劲干脆将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四座皆惊，楼层里坐着的不少客人都寻声看了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比比皆是，林清起了火气一一冷冷怼了回去。

    “闹够了吗？”

    对面的秦姑娘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我闹？还不是你！”

    秦姑娘取了手边空闲的茶盏，为她斟了一杯茶水推到了林清的面前。

    “喝了醒醒酒吧。”

    林清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醉，她只是单纯想发泄，想找个人大吵一架，可是秦姑娘平静的态度却让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林清颓然收回了怨怼的目光，抢过眼前的茶盏如先前饮酒般一饮而尽。

    “这茶水，你当真不怕我放了什么东西？”

    “东西，还能有什么东西？”林清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秦姑娘见她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微微锁上了眉头。

    “以后……你要多加小心。”

    “呵，多谢你的提醒了。”

    秦姑娘还欲开口，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摇晃到了她们身前。

    “两位姑娘，这里地上的碎茶杯，还是让老朽收了吧。”

    老者手中的扫把缓缓摇晃，地上的碎瓷片一片片归入旁边的簸箕里。

    怎么看对方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打杂老人，但他却是吸住了秦姑娘的目光。

    “老人家，你等等。”

    “嗯？姑娘，您、您是在叫老朽？老朽这耳朵不太行了，怕是听不太清啦。”

    老者缓慢地扭过身子，满脸疑惑。

    “老人家你等等！你是耳朵不太舒服吗？晚辈正好是江湖走方的郎中，相见即是有缘，不妨让晚辈搭把手帮您号号脉，或许您这耳疾尚可医治。”

    “嘿咻，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就不劳烦姑娘你了。”

    老人连连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没关系的老人家，您这年纪号号脉查查身体也是挺好的。”

    “不用不用，实在不用麻烦姑娘你了啊。”

    老者还是坚持着想要离开，不想秦姑娘突然起身一把拽住了他手臂，拽的老头吃痛一声“哎呦”。

    “你这是做什么！”

    坐在对的林清赶忙站起身制止了她。

    几乎在秦姑娘起身的一瞬，原本平静的大厅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凛冽的杀意。林清虽然失了武功，但是多年习武的直觉还是让她感应到了环境的肃杀。

    “没什么。”

    秦姑娘松开了攥在老者手腕上的手掌，手指按在桌面上轻轻敲动，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困惑，但是很快遮掩了下去。

    “那、那姑娘，老朽先、先走了啊。”

    老人脸上的惊惶不似作伪，见着秦姑娘不置可否，他蹒跚着步伐匆忙溜了出去。

    只是老者前脚刚走，大厅里位于边角的几座客人似是得了什么指令，不约而同的依次离去追了出去。他们的离开可谓训练有素，寻常人若不是一直用心观察着，根本无法发现端倪。

    “你刚才为什么平白无故为难人家一个老人家？”

    酒劲被茶水冲散，林清的脑子恢复了冷静。但她还是不能理解一个打杂的老人能有什么值得向来沉稳的秦姑娘如此大动干戈。

    秦姑娘看了看她，翻过案上一个倒扣的茶杯斟满茶水饮下，这才开口道:“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虽然先前因为共用一杯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但是不得不说秦姑娘确实是林清的贵人，因为她现在在京城的住处都是秦姑娘为她安排的，位置正是酒馆上层的客栈。

    “林小姐，你当真没有感觉出来吗？那个老者很可能是朝廷的探子，这段时间朝廷不是一直在搜捕洛云宗的余孽吗？”

    回到了只有两人的寝居，秦姑娘直接抛给了她一个惊人的消息。

    洛云宗？

    林清心中一惊，那不正是她被倾覆的宗门吗？可是她从未向秦姑娘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她又为什么要意有所指的告诉自己这些。

    “秦姑娘，你的意思是？”林清加强了戒备。

    “怎么了林小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打算瞒着我吗？洛云宗的首席弟子，林清？”

    “你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然是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

    不抓了她向朝廷索要赏赐。

    要知道朝廷搜捕洛云宗余孽的行动可谓不留余力，核心弟子这等高层更是赏金万两。

    “我救你自然有我的目的。”说到这里秦姑娘顿了顿，眼神几番变化:“我希望你可以替我向朝廷……复仇。”

    “替你？你与朝廷也有仇怨？”

    林清只知道秦姑娘是江湖少有的名医，还未曾听闻她与朝廷也有仇怨。

    “不错，正是蒙受朝廷之过，我与挚爱才终日不得相见。”秦姑娘的话顺了下来。

    “那么秦姑娘，你的恋人……是怎么回事？”林清被她相似的经历牵动了心弦。

    秦姑娘难得动了情思，微微敛住了双眸。

    “没什么，至少知道她现在还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是了，人好什么都好，不好就什么都没了。”

    林清的情绪低沉了下去。秦姑娘与她的恋人或许还有重逢的机会，可是自己和meimei……

    对命运不公的愤恨更加坚定了她向仇人复仇的决心，不管敌人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她都一定要为meimei报仇雪恨。

    “林小姐，你想复仇吗？”秦姑娘押中了她的心思。

    “想，没有一刻不想！”林清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好，或许我可以帮到你，我有办法拉近你与仇人的距离。”

    “什么？”

    “进入皇家的梨园。”

    皇家的梨园，宫廷艺人云聚之所。献艺与帝王家自然需要经过层层盘查审核，大多数伶人乐师更是自幼入选培养，林清不清楚秦姑娘哪里有的这种能量可以直接把自己安插进去。

    “秦姑娘，梨园这种地方，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吧。”

    “这你不必担心，你只要答应我，事成之后寻回我的爱人便已足够。”

    “你的爱人？还望姑娘明示。”

    秦姑娘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走你自己的路就好了，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我会找到她的？”

    “在那之前，由我先来帮助你恢复功力吧。”

    秦姑娘似是不愿再提，林清却是把她的请求牢牢记在了心里。

    “好。”

    “该用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