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西的决定
倒是没有想到，到了周六晚上，是豪尔赫·梅西而不是小梅西自己，反悔了。 “向导先生……我想不然还是算、算了吧？里奥、里奥毕竟是个男孩子呀！”老梅西先生搓着手，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 当然，他应当感到不好意思的，为的是消遣了尊贵的向导先生。 你并不多说什么，只挑了挑眉，等到对方接着往下说。 你心头有一点点的遗憾，又有一点点的庆幸。 豪尔赫·梅西爱里奥，却也没有那么爱里奥。 幸好，他也没有那么不爱里奥。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首先是里奥的父亲啊！我最应该希望里奥健康成长。至于哨兵的身份，就当作一个梦吧！反正我们也一直都只是普通人家。”老梅西的眼睛里，有遗憾，也有释然。 “里奥以后的治疗费用，我们是没有脸都要您掏啦。先算作我跟您借的您看行不行？欠了您的，以后我再慢慢工作偿还。” 你“唔”了一声，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你和豪尔赫·梅西一起，去跟小梅西解释。 在你的预想里，小家伙应该接受得毫无障碍。 毕竟，先前老梅西提出要他接受你的精神力治疗，再把他嫁给向导先生的时候，小梅西也没提出任何反对。 孩子太小了，对很多事认识不到位。还要加上小梅西生性腼腆，似乎是可以接受一切安排的模样。 你想，小梅西会像先前安然接受将要变成双性再嫁给向导先生的命运一样，安然接受将要放弃哨兵身份以及在足球上更进一步的可能性的命运。 可是，小梅西听完了爸爸和向导先生的决定，略微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我想要接受精神力治疗。”里奥告诉你们，童音微弱却清晰。 “里奥？！”老梅西比你更快地叫了出来。 他误以为儿子是被自己原先的观点影响了，连忙蹲下身，一脸心疼地把小小的儿子揽进怀里。 “爸爸之前跟你开玩笑呢。咱们不治了啊，精神力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重要。明天爸爸就带你回家，以后我们按时注射生长激素就好啦。” 小梅西拥抱了爸爸一会，之后沉默却坚决地挣脱了豪尔赫·梅西的怀抱。 然后，他跑到你面前，仰头望着你。 明明是一个只到你腰部高的小团子，认真注视你的时候，黑眸子里却仿佛闪过了无穷的坚定和力量。 “先生？如果不再是完全的男孩子了，我需要改去踢女足去吗？”小梅西问出了一个你从未想过的问题。 见到小梅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满脸严肃地注视着你，你也没有敷衍。为了确保答案无误，你翻出电话簿给足协的相关部门打了个咨询电话。 然后，你蹲下身，平视着小梅西，仿佛在对待一个对等的成年人。 你轻轻抚摸小家伙棕色的长发，不小心揉到了正在他头发里睡觉的蜜袋鼯。小小的伴生动物睁开惺忪的睡眼，在你的指腹上轻啄了一口。 感觉酥酥麻麻的。 做了向导以来，你对全部的伴生动物都多了几分温柔。一想到按照你和豪尔赫·梅西先前商量的结果，你们将要放弃这个小家伙，你的心里不由地有些不是滋味。 你把飘远了的思绪收回来，告诉小梅西确切的答案，“不会的。所有国家的性别确认制度用的都是出生性别加上自我认知的性别，只要你依旧认可自己的男性性别，就可以依旧以现在的身份踢球。而且接受精神力灌注只会影响到你生殖器官的发育，对你的身体素质是没有影响的，也不会影响你在球场上的发挥。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求你改去踢女足，对于对手也不公平。” 不管小梅西能听懂多少，你都完整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得到令人安心的答案，小梅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好的。我想要接受精神力治疗。谢谢你……不是，谢谢先生。”然后，小家伙冲你露出了一个还有些腼腆的笑容。 其实这种情况下说“麻烦先生了”会比较好，但是无所谓了。 认识小梅西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在此之前，你从来不知道，这个腼腆到似乎有些怯懦的孩子，也会有这样决绝的时刻。 当然，只要稍加思索你就明白了。里奥内尔·梅西，历经磨难的足球天才，未来的巴萨天王，幼时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个胆小又害羞的普通孩子呢？ “先生，我想要继续踢球。”小团子抓住你的一只手，轻轻摇了摇，撒娇也似的。 “普通人也是可以继续踢球的。”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你。 “可是我还想踢甲级联赛。我想踢国家队。我想去欧洲。”小梅西用软乎乎的小奶音继续往下说，“我踢得比训练营里的其他小朋友都要好。我想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甚至还说不了优美的长句子，西语里也带着口音。可是小梅西意思已经表露无遗了。 在生病之前，他曾经有过辉煌的未来，曾经眺望过遥远的风景。 他不想失去它们。 小梅西仍然扯着你的手。 可是他又注视着你，目光灼灼。 也难为他可以把撒娇的动作和隐隐透露出的野望话语结合得这么完美。 你看到了这个孩子的雄心。 只有你确切地知道，他全部的野望、全部的雄心壮志，都是可以成真的。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激动的心情，蜜袋鼯醒了过来。 毛茸茸的小动物从主人的头发里钻出来，歪着脑袋看看小梅西，再看看你，然后疑惑地“咕”了一声，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 小梅西把虚弱的伴生动物从脑袋上捉下来，珍惜地捧在掌心。 小团子低下头，亲了亲在手心里的小小团子的小脑瓜，和自己的伴生动物对视着，笑得开心。 容易因为小事而分心。这一刻，小梅西倒是完全恢复了孩子的模样。 “我也不想失去它。”小梅西又说，“我最最最最最不想失去我的伙伴。” 小梅西连用了五个“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蜜袋鼯伸长脖子，快活地在小主人的脸颊上“啾”了一口。小梅西也回吻了它一口。 小团子和小小团子又玩了一小会。 之后，小梅西用软软的童音继续说， “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的伴生动物，比看到爸爸mama都要早。这是爸爸mama告诉我的。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我生病了，它也生病了。我一定要救它。” 一旁的老梅西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给儿子的话做补充。 “我和孩子mama都是普通人，里奥的伴生动物跟他一起出生的时候就是红通通的一小团，也没有mama照顾。它没趴稳，砸到里奥脸上，把婴儿床里的里奥砸得睁开了眼。我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蜜袋鼯跟里奥就一起哭。唉那会里奥也是红通通的一团，怎么一下子就长得这么大、这么有主见了呢？” 看起来，小梅西这样明确地做出选择，让爸爸也颇为震惊。 “里奥很勇敢的！可以踢男足，可以和好朋友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小梅西用这句话作为了结语。 老梅西响亮地擤了擤鼻子。 里奥是寄托了他全部希望和足球梦想的孩子。他曾经穷尽各种手段想要治好孩子的病，曾经为了所谓的“光明前程”大包大揽地替孩子定下未来的路，就在一刻钟前也还想要收回错误的决定。可是都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年仅十一岁的里奥内尔·梅西，自己决定了未来的路。 明明还没有嫁儿子，豪尔赫·梅西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其实小梅西将要面临的，并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但是孩子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今天甚至是自你遇到梅西父子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孩子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你抬手抚摸小梅西软软的头毛，告诉他，“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明天就开始精神力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