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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怡敏,修炼这门功夫就为在有生之年手刃仇敌。如今诸天教已确立薛莲为掌教继承人,今天他即便死在这里也无后顾之忧了。陈抟恐极,在一旁急声劝阻,蓝奉蝶置若罔闻,只等蓄满功力便发动进攻。商怡敏狠狠瞪视他,眼前隔着万水千山,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心弦紧绷,即将奏响灭亡的音符。忽然,她僵硬的唇角抖颤一下,恶念如雪上加霜,催生出毒辣的笑容。“你想找死我还不想便宜你呢,待我杀光刚才那帮人,再慢慢摆布你。”她形影晃动,转身飞入雪天,笑声刚在耳畔,眨眼已远在云外,蓝奉蝶不肯放过,星移电掣地追了上去。陈抟本欲随行,想起商荣还在身后,看方才的情形,这孩子很可能已获知了一切,他不能一声不吭离去,得先对其做出交代。转回头,慢慢走向屹立于远处的身影,地面好像伸出若干双手拽住他的腿,真个举步维艰。赵霁抢先迎向他,他担心陈抟的询问会给商荣增加负担,主动自首道:“太师父,是我帮商太师叔逃离石洞的,三年前我偶然从温泉下的隧道进入那间囚室见到了商太师叔,听她说了你们的事。从那以后我就定期去见她,帮她修炼毒功……本来她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功行圆满,今日事出紧急,您又身中剧毒,我想不出别的退敌之策,只好领商荣去找她了……”此时追责已没有意义,陈抟无言地看着他,等他畏缩后退,再接着走完剩下几步路程。商荣面色冷酷,再不见半点柔软情愫,陈抟知道他心里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已被冰雪覆盖,期望的转折全部落空,意想不到的恶果一一实现,这齑粉般的破局想是难以修复了。“荣儿。”他为对话起了个开篇就被商荣夺去话语权。“我娘都告诉我了,你把我们母子害得好惨。”商荣的情绪是个火、药库,落下丁点火星便冲宵爆发。而陈抟的沉默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他的语气骤然激亢。“你为了蓝奉蝶,把我娘关在那又湿又冷的黑洞里十七年,还骗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处心积虑阻止我们母子相见,我真是有眼无珠,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一直尊敬爱戴的人是个阴险卑鄙的伪君子!”这些恩断义绝的话赵霁听着都觉心里凉飕飕的,真怕陈抟怒极出手。陈抟眼下哪有愤怒的力气,这十七年来他不辞辛劳,委曲求全地维护各方利益,尽了最大努力,结果还是失败,到头来每个人都怨恨他,每条裂痕都朝更深远的地方纵伸,他殚精竭虑只守住了一座废墟,只感觉灰心丧气和对自身无能的深深愧责。“荣儿,你恨我没关系,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是关于你父亲的……”希望破灭了,至少当事人还都健全地活着,他要赶在最大的悲剧来临前拆穿商师妹的复仇计划。可惜他已失去了信任这张通关文牒,一开口就被商荣当做入侵的外敌极力阻挡。“我不会再听信你任何话!我娘说你是我的仇人,你教养我十七年,就用这恩情抵偿仇恨吧,我不报复你,但你也休想再迷惑摆布我。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徒弟,但愿今生再无相见之日!”风雪肆虐,天幕欲陷,以往身临此景,商荣总没来由的心悸。现在他明白了,这是出生时的记忆在作祟,十七年前他在一场暴风雪中降生,一落地就被夺走父爱母爱,成了任人捏塑的泥娃娃。他像头蠢笨的骡子,驼着棉花样的骗局,陡然落入真相的河流,立刻被沉重的棉花压得溺毙。峨眉山已不是他依恋的家园,他迫切想远离这虚假的舞台,远离虚伪的骗子。看他扭头疾走,陈抟不得不追。“荣儿你听我说,你爹其实是……”“住口!除了我娘,谁的话我都不信!”商荣转身挥剑在平整的雪地上劈出一条深可见石的裂痕,拦住陈抟的步伐。大雪阻隔了二人的视线,陈抟仍可清晰接收他的悲愤,对这个孩子,他是完全无能为力了。赵霁追着商荣回到小木屋,见他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箧收拾行李,慌忙点上灯,跟随行动,谁知被他猛推一下,撞塌了床铺。“商、商荣,你怎么连我也打……”他不介意做商荣的出气筒,替他分担压力,可这人此时的状态太叫他害怕,不止此时,自从见到商怡敏后,他就再没理睬他,大有连他一块儿怨恨的趋势。商荣不是闷葫芦,有怨责总要发泄出来,怒斥道:“你好大的能耐啊,不管什么样的大事都能瞒天过海,跟你朝夕相处却由始至终都被你蒙蔽,我真是甘拜下风!”他的反应远比赵霁预计的强烈,将利喙赡辞的小滑头吓傻了,扑跪过来抱住他的腿辩解:“你别怨我呀,我当初是想告诉你来着,可商太师叔不让我说。你刚才在石洞里也听她解释了,她怕你冲动误事,特意教我瞒着你。”商荣呼吸急促,紧紧攥住想发飙的拳头,两道锐利的目光戳得赵霁抬不起头。“我娘没和我相处过,不了解我的性情,你和我呆了那么久,也认为我是因小失大,感情用事的蠢货?我白认识你了!”他抖腿踢人,赵霁抱得更紧,脸蛋贴着他的裤腿,像个唯恐被丈夫休弃的妇人,慌骇哭丧:“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耳根软经不起人说,胆子又小不敢担责任,可我真不是存心骗你的,我也想你好,想让你们母子早点团聚,这些你回头都能找商太师叔作证,我若有半点欺心,好教我走路摔死,吃饭噎死,睡觉被房顶砸死,出门被炸雷劈死,死后下油锅入血池,永世不得超生!”他处事圆滑,天生善于回旋进退,遇到尖锐矛盾先避锋芒后想对策,一个劲儿悔过乞怜,恳求宽恕。这次商荣的怒火没那么容易扑灭,他想赵霁明知陈抟在欺骗自己,平日里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其阿谀奉迎,这三头两面的做派可谓城府深沉,再想到他设计一步步诱骗自己委身、动心,就更觉得心寒可怖。“你骗过我多少次了?仗着我相信你,把我当傻子逗弄,也怪我麻痹大意灯下黑,才会让你这混蛋钻空子!”赵霁怛然失色,醒悟彼此已产生裂痕,顿时急泪奔涌。“随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可别这样错怪我,我跟你发过好几回毒誓了,也拿性命向你表过忠心,你怎地还要误会?我这人是爱耍小聪明,有时怕挨骂,怕惹你生气,怕多花功夫才会撒些小谎对付,可对你的心真是半点不掺假呀!”商荣怒骂:“你和陈抟一样虚伪,知道他是我的仇家还见面笑嘻嘻,一点风不透,我想到你俩各自心怀鬼胎地算计我就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