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可他们并没有找到阿良，也没有找到云舟。

    虽然也有其他弟子，但终归是陌生人，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出售纸笔。

    方棠被败了兴致，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

    杨青絮坐在一旁调试自己的琴。要说没点疑虑那是假的，云舟和阿良真就那么巧地一起离开，也没有人愿意出售纸笔，还有，那个引路人到底是真是假，还会不会来。

    要不然干脆离开算了，反正要做的事也已了结，方棠还想着翎歌和姒姒。

    他正准备开口与方棠商讨此事，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路。他与方棠对视一眼，起身去开门。方棠也从床上坐起，理了理衣襟。

    方棠看得很清楚，门口站着的人让先生起了敌意。他很快有了猜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伞，来到先生身后。

    人是和自己想的那样没错，确实是前几日在雨林莫名奇妙来袭击他们的那位。只是...

    鲜血已经在地上积成一滩血水，眼前浑身是血的她实在无法让人和那日自信一打二的女子结合到一起。

    她似乎也没有想到开门的会是自己“不打不相识的老朋友”。

    短暂的相视过后，她开口问道：“你们...有绷带吗？”

    “没有。”杨青絮说完便要关上门，但方棠在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眉头一皱，还是选择将人拒之门外。他回头看向方棠：“我有没有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道的，先生。”方棠解释道，“但我的意思是，总不能让她在我们放门口留下一滩血迹，万一被人误会要如何解释。”

    见方棠没有起什么不该有的恻隐之心，杨青絮也不再那么严肃：“等她离开再出去处理吧。”

    话音未落，两人听见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皆是一怔。他们不得不重新打开门，这回方棠也没忍住皱起眉。

    女子倒在他们门前，地上的血迹仍在不断增大。若是将其放任于此，万一出人命，那才是真的说不清了。

    没有人想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但天不遂人愿。

    无法，这人是非救不可了。杨青絮只好先蹲下身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并无其他人。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将浑身是血的女子裹住，轻叹了口气：“失礼了。”随后把她打横抱起，再看向方棠，“去把你原本的床铺清出来吧。”

    “...好的，先生。”

    ...

    杨青絮将自己染上血的外衣浸到了凉水里。方棠端着另一个水盆，盛了些热水，把毛巾沾湿帮她擦拭面上的血迹。他这才发现，女子的太阳xue有一道手指长的伤疤仍在渗血，瞧着瘆人。

    大致擦完那些干涸的血迹，再由杨青絮帮她包扎了伤口。

    除了这些，两人还得盯着这位危险分子不能离开，以防她醒来之后不明情况，恩将仇报。于是她没醒的时候，方棠就只能和先生坐在床边无所事事。

    “先生，我们没有把绷带借给她是因为她想杀我们。您说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那些邻居才不借我们纸和笔。真奇怪，我们看上去也不吓人啊。”

    “....”杨青絮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奇怪想法？”

    “说不定他们真是怕我们呢？”方棠接着说道，“他们平时又不“入世”，对我们这样的外来人员不熟悉，觉得我们会拿纸笔干坏事。”

    “纸和笔能干什么坏事。”杨青絮想了想，“画符咒？”

    “有可能。”

    两人默了半晌，方棠又重新看向躺在床上的这位不速之客：“先生，那日她的攻击还挺厉害的。”

    “嗯，要是回去叫你师父知道你险些没防住，你又要受罪了。”

    方棠身子一僵，杨青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放心，要是把事情完整地告诉她，我也少不了要被她说教。”

    “那我与先生现在是一丘之貉了。”

    “我何时教过你这样用词的？”

    “你们...”躺在床上的伤者突然开口，“...能不能安静点。”她说话时仍旧闭着眼，方棠跟杨青絮都不免吓了一跳。

    即便女子所言毫不客气，方棠也下意识地想凑上前询问她是否安好，被杨青絮拦了回来。

    女子睁开眼便看到这一幕：“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的武器都丢在路上了。”

    “那我们又要如何辨认你说的是真是假。”

    两人才对上一句便剑拔弩张，方棠拍了拍先生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些。先生的怒意再正常不过，毕竟三人第一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但现在，对方显然没办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方棠想着要以礼待人，结果杨青絮冷着脸不讲话。他只好看向矛盾的另一方：“你总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了。”

    这样的话实在叫人无法拒绝。女子一点点撑起身体，坐稳到床上：“我是少微君门下弟子，元谌。”

    “前几日，我奉命查清寻木之森近日异象频出的源头，包括你们所遇到的鬼面。”

    方棠等了她几秒，见她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才开口问道：“所以，你认为是我们造成了那种异象？”

    “.....是。”元谌低下头，“抱歉。”

    “我今日才发觉，是寻木之森的护法大阵出了问题。”她捂住嘴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那些森林里的式神不再受阵法压制，暴躁异常。我一人无法抵挡，才会扛着伤逃回这里。”

    “我只是随便敲的门，没想到住在这的是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元谌说着便撩开被子，想要离开床榻，却瞧见自己身上残余的血迹毫不留情地染红了被褥和床单。

    “你要去哪儿？”趁着元谌发愣，方棠问道。

    “我要回去找师父说明情况。”元谌站起身，可还未站稳眼前就一片花白。她一时难以保持平衡，又硬生生坐了回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茫然：“怎么回事...？”

    方棠坐在一旁，默默收回了刚刚不自觉伸出去搀扶她的手：“你伤在额角，这样冒然站起自然是会眼晕的。再休息一会吧。”

    话是这样说，但三人都心知肚明，元谌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间房间的。满身是血地从外面回来，和从别人房间里出来，这完全是两码事。

    但关于元谌接下来究竟是去是留，要不要去在意这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第二次的地方的人对他们的看法，方棠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杨青絮。

    就先生刚才的态度，怕是没那么容易。方棠是这么觉得的，以至于先生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没转过弯来：

    “既然你不方便走动，那便在我们这养伤吧。”

    元谌与方棠同样惊讶：“你不赶我走？”

    “话都说清了，为什么还要赶你。”杨青絮笑了笑，“自然，有个前提。待你养好伤，带我们重新去参观一番。”

    “参观？”

    方棠终于明白了先生的用意，主动开口解释：“先生所说是指带我们参观衍天宗。我们上次自己走的时候，遇到了你所说的鬼面。后来的事情你也知晓，我们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两日了。”

    “这，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会想参观我们宗门？”

    “唔...因为我们就是来旅行的？”见元谌默认接受，方棠又问道，“对了，你有没有纸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