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从明天起
107、从明天起
从后备箱卸东西时，席姚才知道周呈决准备了这么多。 吃的喝的玩的，以备不时之需的药物、衣服、毯子、阳伞……事无巨细。 营地设备物资齐全，席姚早早了解过，除了日常刚需的东西外什么都没带，其他人听她安排，自然也一样。 而她看着琳琅满目满满一箱，甚至开始怀疑周呈决这一年多不仅去治了病，还上了什么社会生存交际类课程。 或者是因为从前他习惯独来独往，并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示生存能力的机会？ 她和黄诗韵一人拎了一包零食往下走，两个男生抱着水在前面。 “我收回之前偏向二哈的话，周学弟人还挺不错的，虽然冷了点话少了点，但他是实打实的行动派啊。” “男人，绣花枕头没用……” 席姚心底叹气，“你注意场合，被我爸妈听见怎么办？” 黄诗韵望一眼湖边抱着手看风景的姚梦芝，“你mama比我还门清儿！” 营地可以体验的项目很多，每个点都有相关设备可以租借，席祝国拉着俩男生兴致勃勃地要钓鱼，说是给等会儿烧烤加个菜。 Havertz几乎是靠肢体语言理解席父说话，把求助的目光落在席姚身上，她正要开口翻译，周呈决往两人中间迈了一小步，挡住一半视线。 “你呢？做什么？” 众人因商议下一步活动，都围在一起，他这动作说大不大，但在有心人眼中用意十分明显。 柳依依和黄诗韵摒着气对视一眼，姚梦芝微微皱眉，就连迟钝的席祝国都仰头看了眼气压低沉的男生。 刚还觉得他懂一点人情世故，瞬间又打回原形。 席姚无奈，正要回答，姚梦芝开口，“我们去摘点果子和青菜吧，依依诗韵一起。” 不等女孩们反应，她伸手将几人一揽，往反方向推。 黄诗韵被迫往前走，侧头看席姚，满脸写着困惑——你妈认真的吗？要让他们俩单独相处？ 她侧目看一眼此刻站在两人中间的席祝国——不是还有我爸吗？ 等她们这趟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湖边上上下下坐了五六个举着杆子的男士。 周呈决和Havertz黑白双煞一样坐在席祝国两边，尤其穿白卫衣的周呈决，脸色沉沉望着湖面，周身气氛比这十月初的湖水还凉。 几人走过去。 “席叔叔，钓了多少了？”柳依依问。 几个男人皆转过头来，周呈决抬头寻到席姚，眼底终是有了点光。 “我跟小哈不相上下，只是小周运气有点差，刚刚差点上来一条，结果半路挣脱了……可惜！” 每人身边的桶就摆在那儿，他实事求是地说，真心为周呈决惋惜，只是听在几个知情者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黄诗韵跟柳依依刚打了赌，各压一个，此刻胜者正耀武扬威找输家要十块钱。 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有点好胜心，更何况是在学业上所向披靡的周呈决，席姚怕他情绪不高，出口安慰，“你这边是在下游吧？鱼都让他们钓完了。” …… 他表情却似乎并没好受一点。 坐在周呈决另一边的男生忽然开口，“湖有什么上下游？我坐他右边不照样钓了好几条？” 这是刚刚临时加入的几个男生之一，原本坐下来后十分热情地跟渔友打招呼，席祝国友好地跟他们交流，就连德国友人都用英语跟他们聊了几句，就旁边这位，面无表情点点头不说话，拽得跟什么似的。 就这种逼王，钓不上来鱼也正常，来个仙女meimei还特意帮他解围。 惯的！ 席姚当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听完男生呛意十足的话，懵了几秒。 好在周呈决并无升级矛盾的反应，还是那副跟这湖有仇似的样子，抬着杆子冷冰冰坐在那里。 “我们去准备烧烤吧。” 他没动。 “周呈决。” 席姚耐着性子又喊了一次，见他还是没有想走的样子，便不勉强，自己转身走了，可没迈几步就有脚步跟上来。 …… 周呈决负责烧碳，姚梦芝带着几个女孩在一旁清洗处理食材，没过多久席祝国和Havertz也带着处理好的鱼回来了。 个头不大，但每人一条是足够的。 姚梦芝笑着朝小哈竖大拇指，两人在一旁手口并用交流好久，连黄诗韵都咂舌，“你说我们学外语有什么用，你看阿姨跟外国人都能无障碍沟通了。” 席姚笑，“你不觉得挺累的吗？” 大家有说有笑，只有周呈决一直闷头做自己的事，没有开口。 席姚正想过去帮帮他，姚梦芝走到身边，问起夏川，“你和小川最近联系没有啊？” “偶尔联系，他不是回南城陪白姨了吗？” “是啊，这小伙子孝顺，有假就回去。” “妈，你这是影射谁呢…” “哪有，你自己想多了……你白姨身体不好，他经常回去也是应该的，我跟你爸都健健康康的，你搞好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了。” 席姚乖乖听着。 “本来这次还想叫他们一起来，但你白姨前几天又住院了。” “啊，严重吗？上周我跟夏川聊天他怎么没说？” 一旁弄烧烤架的声音忽地停下，正忧心着的席姚并无察觉。 “害，他这孩子就这样，怕麻烦别人。你白姨就是胃不大好，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得好好调养。” “好吧，那我回头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姚梦芝欣慰，“是啊，你读高中的时候人家那么关照你。” 母女俩东聊一句，西扯一句，食材弄好才堪堪止了话题，再转身，原在烧烤架前的人不见了，黄诗韵和Havertz正往上面放东西。 席姚环顾一周，“周呈决呢？” “火烧起来就走了，没说去哪。帐篷那边？” “我去看看。” 租的帐篷里唯一一个大点的分给了几位女士，男士们便各自一顶小帐篷。 席姚走到周呈决那顶面前，锁链拉着，里头静悄悄的，看不出来是否有人。 她弯身，轻咳一声，“周呈决，你在不在？” 没人应。 正准备去别的地方找找，拉锁的声音响起，身高腿长的男生有些憋屈地坐在里头，神色沉沉地看着她。 “在开始烤rou了，一起下去？” 这次虽然反应有点慢，但还是回了，“等会儿再去。” 席姚有些讪讪，想说确认他好好的就行，她先下去，男生又道，“你进来。” 看着他有些萎靡的目光，席姚说不出拒绝的话，回头确认一眼父母有没有在看这边，然后呼了口气，脱了鞋迈进去。 底下气垫膨膨的，再加一个人的重量，轻微弹了几下。 席姚听见颗粒碰撞的细微声响，顺着看过去，边上的白色药瓶，是她之前在周呈决卧室看到的那种。 她心头一紧，抬头看他，“吃药了？” “嗯。” 狭窄的空间安静了一小会儿，只听得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这个药，还要吃多久？” “何医生说这月底，最近已经在减少频率了。” 席姚稍稍放松了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但似乎也无需多言，因为气场和谐相融。 “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良久，周呈决开口，轻皱着眉，似乎有化不开的迷茫和愁绪。 他从来都淡然，情绪内敛到极致，哪怕遇到不堪的境地，也始终以压迫般的姿态来应对，席姚哪见过他这样子，亲口否定自己，连四肢都透着无力颓败。 是药物作用吗？还是他真的变了很多？至少不再那么压抑自己。 席姚并不讨厌示弱的他，只是心疼。 活了二十年，因为家庭因为心理，大概少有这样直接面对自己的机会。 “怎么会？你刚刚烧的火燃得很旺呢！今天的晚餐全靠你！”她有意夸大，笑着调节气氛。 只是这样一件小事而已，听她口气像是拯救了世界。 周呈决也没忍住笑起来，两人相视，像两个小傻子。 “烧火而已，夏川也能做到，Havertz也能。” “你……”席姚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是因为有比较才失落至此？ 男生忽然倾身，将她压倒，垫子受力，又颤了几下。 不知是这个原因，还是他离得太近，压迫感太强，席姚有些头晕。 “你身边每个男生都能让我发疯。”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愠怒，更像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生气。 席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消化了他的直接，轻声嗫嚅，“他，他们，跟我，又，没什么…” 女孩红润的嘴唇小幅度地张合，声音含糊，周呈决也没了认真听她说话的耐心。 他按着她肩膀，将头压低，两张脸之间大概只隔着五厘米。 “我能亲你吗？” …… “不，不能！”席姚伸手捂住嘴，不让他像上次一样得逞。 “亲你就能不发疯。” 什么逻辑？把她当药？ 席姚摇头，瞪着眼睛认真道，“虽然我不大懂，但这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也是不好的吧……” “是不好，我改。” 他表态极快，然后强势地拨开女孩的手按至头顶，低头压上去， “从明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