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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话地蹲下去取了圆锥顶上的雪。但为了不破坏身体,能取的雪量有限,最后只能捏出一颗不大的圆球,按在高高瘦瘦的身体上。作为雪人来说,显得十分怪异。娄怀玉已经把自己圆圆胖胖的雪人弄好,抱着肚子嘲笑时季昌的作品,然后违心地夸:“你堆的挺好的,一看就是很高大的雪人,和你自己很像。”时季昌大概也并不觉得这是个夸奖,听完眉头都皱起来了。娄怀玉哈哈大笑。热气从他的身上脸上冒出来,隐约地漫过他精巧的鼻尖,卷翘的睫毛,乌黑的发,然后飘飘荡荡地消失在上空。就好像两个人短暂的快乐一样,停留在这时这刻的小小院落。时季昌很无语地看看他。娄怀玉笑了一会儿,终于拿了根树枝过去,也在时季昌的雪人面前蹲下。时季昌以为他是想妙手回春一下,因此还往边上让了让。娄怀玉拿着树枝划拉雪人的肚子,从上往下的画着什么。看了少时,快结束时,时季昌才看出,娄怀玉是在写他的名字,但娄怀玉只写出了具体轮廓,而笔画都是乱的。“我记地对吗?”娄怀玉扭头开心地问,“早上看见的,是你的名字吧?”时季昌没有指出娄怀玉的错误。他点点头,也过去在娄怀玉的雪人前蹲下来。两个雪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不远不近地立在树下,看起来还真像是他们两个。娄怀玉看出了他想做什么,递树枝过去:“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时季昌说不知道,也没要娄怀玉的树枝。他解开马褂的第一颗扣子,不知从哪里掏了一块长长厚厚的小铁条出来,而后又不知道按了哪里,从那铁条的中央弹出一截闪着银光的刀尖。刀弹出来的时候,娄怀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到,这大概就是那天他用来抵着自己脖子的东西了。“这是什么?”娄怀玉问他。时季昌将东西拿在手里把玩,很少有的,娄怀玉看见他笑了笑,说:“一个礼物。”小刀自然是要比树枝好用很多的,时季昌很轻松地在雪上画下一道,征求娄怀玉的同意:“我给你安三个字,好吗?”娄怀玉是并不懂的,前半生也没什么机会看自己的名字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因此娄怀玉说好,听时季昌边划边写道:“离娄之明,被褐怀玉。”娄怀玉懵懵懂懂地暗暗心里跟着念了一遍,问他:“是什么意思呢?”“夸你又好看又有才华。”时季昌没看他,娴熟有力地刻出三个字,嘴里这样说。娄怀玉人愣了愣,时季昌已经写完,将他的小刀递到眼前来:“看清了吗?写写看。”娄怀玉犹豫地接过来,刀柄还有些余热。他蹲过去一些,学着时季昌的样子依样画葫芦地画。但很快,他的手背便被时季昌握住了。时季昌终于指出:“写字不单单要写得像,还要注意笔画顺序。”娄怀玉露出疑惑懵懂的表情。他觉得今天的时季昌很不一样,好像变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轻松,会和他堆雪人,会露出窘迫的表情,会忽然教他写名字,居然说他这样的人有才华,也会笑,终于像娄怀玉认识的所有正常人类。就好像现在,他和娄怀玉对视一阵便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耐心解释:“笔画顺序就是先写一点还是先写一横,先画这里,还是先画那里。”一边说着,时季昌已经握着娄怀玉的手重新靠上去,将娄字摹了一遍。“会了吗?”时季昌问。时季昌的肤色要比娄怀玉地深,手心很烫,有薄茧粗糙的触感。娄怀玉没能集中精力,因此顿了一下,老实道:“…不会。”好在时季昌没有埋怨他笨,也没有松开他的手。他带着娄怀玉写了一遍又一遍。娄怀玉的手背写的渐渐暖了,接着好像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也都暖起来。他用余光偷偷地看,时季昌眼窝很深,鼻梁高挺,认认真真地垂着头,好像教娄怀玉学会名字怎么写是件多么重要严肃的事。忽然,这张脸转过来,被雪反射的白光映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学会了吗?”时季昌又问。娄怀玉有一瞬间的失语,时季昌便用鼻腔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数落他:“你刚刚是不是没听?”时季昌说完便笑起来,是露出牙齿的那种笑。娄怀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语气不是时季昌平日里会用的,是在学他。娄怀玉也跟着笑了,并挽回:“我学会了的。”时季昌让他写写看,娄怀玉便认认真真地写了一遍。点撇横,竖捺勾。离娄之明,被褐怀玉。他得意地想邀功,仰着脸看时季昌,但话未出口,院门忽然被敲响了。“小玉。”是山口的声音,他拍完门还尝试着往里推,让娄怀玉心跳都停了一瞬,“怎么大白天的还关门?”第08章娄怀玉的呼吸和心跳都有一瞬间地停顿,紧接着又变得急促。时季昌的反应速度要比他快的多,他眼疾手快地夺过娄怀玉手里的小刀,用气音说了句“回答”,然后快速而轻巧地走进屋内。娄怀玉平复着呼吸,用尽量自然冷静的声音回答:“来了来了。”然后假意小跑过去,开了门。山口先生穿着很中国式的冬装站在门口。眼神透过厚厚的镜片往里望了望,再次问娄怀玉:“怎么大白天的还关门。”娄怀玉心跳地很快,从方才就思考地千万条理由中寻了最合理的一条,告诉山口:“刚刚在堆雪人,开着门风很大。”不过刚说出口,娄怀玉便后悔了,因为这让本来径直往房内走的山口停了下来,看到了院子里堆的两个风格迥异的雪人。山口变换路径,朝雪人走过去,在他没看到的娄怀玉慌乱紧张的眼神中,在距离几步的地方停下。时季昌堆的那只雪人身体上还写着时季昌三个字,但由于是刻的,在雪白的地面上很不明显。娄怀玉几乎是屏住呼吸的。在山口凝视着雪人的几秒钟里已经想了十几种狡辩的话术,以及狡辩后无法而痛苦死去的方式。他想起时季昌来的第一天身上的伤,就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好在,山口很快转过来,从脸上的表情看,并没有看出什么,也接受了他关门的理由。“我来晚了。”山口可惜地说,他垂着眼睛,看见了娄怀玉暴露在空气中的手,便伸过去将它牵了起来,“早点过来还能和你一起堆。”娄怀玉被时季昌握暖的手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