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你的新金主
06 鬼魅闪烁着的广告牌年久失修，街头弥漫着腥sao的小便气味，还是她熟悉的状态。范阳区的贫民窟与长安区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钢铁巢xue断崖般耸立，给人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错觉。 迫切解决生计问题，宓叶应聘的夜店离城外军事基地非常近，直白说就是为给狼牙士兵提供服务而开设。 老板破例录取了她。 和那些盘靓条顺的高挑漂亮妞不一样，宓叶身高仅有163cm，骨架小rou多，被高大魁梧的男人们抱着确实像个雏妓。 可她比例好，发育成熟，所以这家夜店的负责人才无视168cm以上的硬指标，破例聘用了她。 欣赏风华绝代的美人，未必会产生浓重的欲望。和艺术层面的人体美不同，宓叶的美无法脱离庸俗的“性”去鉴赏，它们紧密相连。 少女的脸庞宛如剥壳鲜甜荔枝，只不过神态不自信，读书的时候班上直男同学评头论足说她该去减肥降降体脂，练一下肌rou线条。 她称不上胖，但和纤细柔弱感不沾边，却也不性感成熟。 唐城流行丰腴美，唐风影响世界审美，无论谁也否认不了宓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rou感美人，又白又软。 派发的廉价渔网丝宓叶没试，据说是方便客人撕而故意为之。 丝袜黑色的后中缝令她立刻联想到藏污纳垢的清蒸基围虾线，不知为什么在男人眼里却极具挑逗意味。 因为听障的缘故，宓叶额外佩戴了植入电子设备的弹性袜圈，专供聋哑人士佩戴，绿灯亮起表示不在孕期或生理期，客人看懂隐晦又yin秽的暗号像做些什么便无需多问。 当然，作为服务生，宓叶主要工作内容端盘子倒酒，包住不包吃。 她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奔走了一天终于有地方愿意收容她了。 宓叶由内而外散发出强烈的性工作者气质，外加面试时一问摇头三不知，根本就不会有正经公司录用。 酒吧的员工宿舍是四人间带独立卫浴，由废弃集装箱改建。 天无时无刻阴沉着，赶在伴随着龙卷风的雷暴来临前她必须住进去。 室外铁梯子被工业弱酸雨长年累月腐蚀，踩上去嘎吱作响，钢筋扶手生着黑黝黝的锈。 她推开了门，狭小的房间里川味火锅白烟袅袅，香气扑鼻。 不大的中式八仙桌边聚了三名女性，无一不带有显著异域混血特征。 “哟，来新人了啊。我还以为是唐城哪家淑女走错了地呢。” 说话的红裙女人眼窝深陷，只在宓叶最初进来的时候瞟了一眼，目光最后停留的地方是昂贵的奢侈品内衣购物袋，语气尖酸。 另外两人干脆没搭理宓叶，全神贯注在翻滚沸腾的红油里涮毛肚。 红裙女话里别有深意。 整个世界百分之八十五的面积已被海洋所淹没，只剩下亚欧大陆近东端少部分人口幸存，其中大多都是亚洲血统，自然崇尚东方审美。 有钱人的突厥人、契丹人、吐蕃人、回纥人都努力往唐城女性的长相整，没有随风潮把虹膜染成黑色、或调整过骨相的异族公民在唐城极为少见。 或许因为这里是叛军的地盘，情况完全反了过来。能安稳待在范阳区到现在的东亚外貌女性，家里多少在史将军手下有个官。 宓叶反而属于异类。 范阳军事基地里那群兵油子馋细皮嫩rou的唐城女都快馋到眼冒绿光了。 …… 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包括空置未住人的床。宓叶静静的等待她们吃完才打招呼说要整理，就怕灰落进火锅里。 这期间，另外三个女人在兴高采烈讨论时下很火的一本网络小说。 师徒恋，全网直呼好甜好宠！ 本着融入集体、打好关系的想法。 夜深人静时宓叶躺在舱床里搜来看了，看了半天有点受不了，洗了把脸熬夜继续啃。 男主师父为摒弃心中绮念娶妻，生下了漂亮聪敏的女儿。女主是全门派无人不爱的小师妹。某日小师妹与师兄携手私奔离岛，男主才终于为爱疯魔，挑断了门派上下所有弟子的脚筋。 到这实在不行了，宓叶打开玲珑发了个贴询问：现在流行的都是这种吗？那些无辜的弟子有点可怜啊…… …… 她受自身限制带入不了风光无限的主角，会不自觉共情书里的路人甲和小人物。 她多少觉得磕的糖不该是沾无辜路人血的糖。 同理还有火葬场男主在女主死后屠师门、屠城，让所有人陪葬。往往此类情节为体现女主在男主心中重要性，终于意识到了爱。 短短五分钟宓叶就被嘲爆了。 “八成是她自己没人宠搁这酸呢，嘻嘻。” 二楼风向一定，后排纷纷附和，转头讨论起作为发帖人的宓叶现实生活得有多凄惨悲苦。 她确实挺凄惨悲苦的，宓叶不反驳，可她真心没酸。 这还不如……不如…… 宓叶绞尽脑汁想举另外一对师徒恋的例子。 男主比小说里写的这个好太多，徒弟跑后至少没有迁怒他人。 她想了半天无果，却总觉得应该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虽说玲珑论坛禁止开小号，所有人账号仅现实昵称，但氛围和气不到哪里去，到处都充斥着乐子人。 由于唐城禁黄，宓叶的推栏主页更是连头像也没有，唯一的动态是系统自动发布的：Hi，大家好我是kili，今天正式入驻啦！ 宓叶没再回，她打开了暗绿底的聊天软件。 好友列表里史朝义的头像暗着。 她转头切到了好久没上过的外网直播软件——由扶桑城研发、渤海城控股的大型多功能社交应用H站，唐城翻墙可游览。 宓叶现在的关注人数有11.3W，在黄播里她不太努力，也不太会来事，关注她的人纯粹被rou体吸引，没几个真情实感的死忠粉。 她开始直播睡觉，裸睡。 观看人数从0秒跳到了3。 …… 遇见藤原佑野是某个冷雨如注的工作日。 宓叶正被酒吧里三四名醉醺醺的狼牙士兵按在卡座揉胸。 低胸兔女郎制服被扯到了腰间，淡红乳晕极小，狼牙兵在一片哄笑声中讨论起她和黄片里女优夸张的大乳晕完全不同。 “求求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说好只摸摸的……” 眼看快发展成性虐，宓叶扭动着央求那群人别去掐石榴籽般被玩挺的乳尖，满脸无法褪去的潮红。 那群狼牙兵听见了，下流的对视，满口荤话说着今个不喝酒，要喝奶。 浮着白沫气泡的啤酒整杯倾倒在了宓叶的脸上，她试图大口呼吸，像快溺死的蝶。 其中一名牙狼目露凶光，正作势要去咬。 就在这时藤原佑野掀开镭射材质的防雨帘进来了，披着袈裟，露出半身纯白的机械躯壳。 他是个和尚，满脸慈悲，但听说扶桑城的和尚可以娶妻生子。 英雄救美的俗套情节还是上演了，狼牙兵里有人认识藤原佑野，放开了了她，随后宓叶被客人叫进了包间。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却并未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忍不住想既然当初没有遇见这样的人，如今遇见，也没什么用了。 …… 因为被迟驻的事连累，月泉淮家的“小少爷”们怨声载道，说是最近家里管的严。 藤原佑野有意同月泉集团方面势力交好，于是答应帮他们找人。 找一个被史朝义带到范阳的不入流卖rou黄播。 起初听到这事，藤原佑野心底是瞧不起的，听起来月泉淮养子们的品味掉价且庸俗，也就勾勾这些初出茅庐的处男。 真正见到宓叶时，藤原佑野刹那间改变了想法。 凌乱的发丝能掩盖绯红的脸蛋，却掩不住女人的细喘娇吟，如魔音入耳。 按理说他吃斋念佛多年，又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野兽般的欲望在僧衣下涌动。 身体的变化来的相当迅速，几秒钟的事。 但作为情欲的具现物，宓叶却从来对自己认知清晰，清晰到睡了她也并不代表那些男人性取向为女。 她只是个洞。 没有男人就该喜欢男人，也没有男人就该喜欢女人。大家都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不想看的就成了不合理的恶心物。 宓叶不愿当别人眼里的恶心物。 所以其他人说什么都对，她是个只要钱的妓女，没有爱情。 到如今陪谁睡都一样。 …… 眼前的客人点了店里最贵的set，琳琅铺满了餐桌，吸引人的却不是rou类。 这年头rou更便宜，水果蔬菜都是奢侈品。 菜上齐了，宓叶准备离开，心里琢磨的是或许还来得及追上揉她胸的男客人要点小费。 不出意外这又是个日行一善后自我感动的客人，但堕落到她这种境地没有挽救的必要了，命悬一线的少女更需要好心人的救助。 她刚转过身，袜圈就被勾住，紧接着里面塞满了厚厚一沓纸钞，也只有色情行业还保留这样原汁原味的风俗。 这沓夜场专用的最大面额的纸制通宝，勒的她心底发慌。 “我快下班了。”宓叶抿唇迟疑。 她可不想躲过了揉胸换来个更难缠的客人。和尚平时有性生活吗？会不会比普通人性欲更强？今天还能按时下班吗？ 困、饿、累。 在廉价酒吧，每天出卖劳动力和身体换取到的只是少的可怜的薪水。 藤原佑野听笑了，宓叶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上流人惯有的傲慢，不会看上她的傲慢。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按制式圆珠笔，开始写字。 就写在宓叶的手肘上，笔尖轻轻的压进rou里，有那么点痒，和皮肤接触过的地方发凉。 “你的新金主，这顿他请你的。”藤原佑野掩盖了其实是“他们”，而这顿饭其实是他自己想请。 他观察着宓叶的反应。 藤原佑野以为她没听清楚，他想靠的再近些，近到这个女人恶俗的香水味笼罩他。 从得知想睡她的不是这个日本和尚，今晚她不用加班开始，宓叶的如释重负藤原佑也看在眼里。 碎金饭的口感和宓叶平时吃的由二氧化碳转化而来的淀粉所压制的人工复合米完全不同，复合米微量营养元素趋近于零，而碗里的是实打实的真稻谷。 稍微垫了两口，她就开始品尝面前的腌笃鲜，平时真的很难吃到春笋，价格让她屡次在蔬果店望而却步。 一方面要还债，另一方面她有想买的东西，所以只能委屈自己。 藤原佑野还在试图和她搭话。 “香水是你自己挑的吗？”藤原佑野自小受到风雅熏陶，传统香道在扶桑城是贵族的必修课。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好摇头。 会长也问过，但那个叫宓桃的女人带着试探的关心，和别人截然不同。 似乎是被冲上海滩时，手里就攥着枚小小的玻璃瓶，胭红的液体宛如鲜血，香气扑鼻，已经快要见底。 大概是她很珍视的东西，后来宓叶在网上发帖询问后得知是款香水是爆款，应召女郎最爱。 即便如此宓叶也不愿去揣测潜在含义是否恶毒，她下单买了正装，然后灌满了玻璃小瓶，一如新鲜血液灌进了她的心脏。 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款香水的味道，真正融为一体，就像别人已经习惯了她的身份——天欲会所的小姐，给男人cao连钱都不收，天生yin物没男人胯下那根东西活不下去。 到了下班的点，宓叶也差不多吃饱喝足，她询问藤原佑野剩下的食物可不可以让她打包带走，眼里充满卑微的渴求。 那不是什么吃货人设，而是某种隐秘的后遗症，就算是快难以下咽的麦麸饼她也会想带走。 “可以。”藤原佑也望着她袜圈里厚厚的一沓钞票，陷入沉思，有片刻他觉得自己是支配对方的神。 当晚宓叶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临时居所，在聊天软件里输入了藤原佑也留下的那串数字编码，然后发出好友申请。 让她意外的是竟还然有人给她发消息。 “在吗？学妹？［爱心］［爱心］［微笑］。” 是大学时的学生会主席褚觉，霸刀模范毕业生，与宓叶的声名狼藉不同，对方在社会上拥有不俗的名望。 宓叶敷衍了她两句，大抵是觉得没有沟通的必要。 褚觉生怕刺激到她，小心的问：“宝啊，以后要是有人喜欢你，你也不转行吗？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褚小姐，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听不懂啊？这是在暗指什么？。 宓叶头疼的回敲了一句话，她压根没打算过正常人的生活，通过婚姻建立社会关系，也不会去回归家庭祸害“老实人”。 “对不起。” 消息发过去，但石沉大海，宓叶的头像已经迫不及待转灰。 半晌，褚觉叹了口气，并未察觉出昔日学妹的不对劲。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调头回祠堂后看到的那一幕，少女光裸的肌肤上布满快要干涸的精斑，瞳孔溃散。 褚觉抱着她，像抱着具被轮jian致死后惨遭遗弃的冰凉艳尸。 其实也差不离，只不过还剩口气能救。 褚觉那时太忙了，化名为赵淮的那位更是懒得搭理学妹，就给自己递了管解毒剂。 就算她不甘心，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褚觉始终认为关于学妹后来的行差踏错…… 她得负责，而且是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