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年宴会接近尾声时，你偷偷溜出宴会厅，提前从休息室里将随身包包拿出来背好后，又悄悄回到宴会厅。 你穿过人群挤回查理苏身边，“查理苏……＂，你拽拽他的袖子叫他，并向他展示你身侧的包。 “看！我已经把包拿好啦！等下你不用再陪我去休息室了，我们可以直接从宴会厅另一边的小门出去，坐货梯直达停车场！” “能想到提前拿好随身物品，避开散场时段的人流高峰，这么有先见之明的美丽小姐居然是我的未婚妻，上天待我还真是不薄。”查理苏毫不吝啬地献上赞美之词。 “哼哼”，你得意地晃晃脑袋，“毕竟我比你多经历过几次中央塔的年会，早就有经验了。” “不过，未婚妻”，查理苏的神情闪烁了一瞬，难得地有些犹豫，“我们可能没法直接就走，我需要再去休息室拿点东西……” 你愣了愣，“你不是没有带包吗？” “是一些……其它的，私人物品……” 虽然你实在想不到查理苏会把什么私人物品放在休息室，但见他支支吾吾的，也不再追问。 你抬手看了眼终端时间，“还有几分钟才散场，你现在去拿也来得及。” “我这就去，一定不会耽误未婚妻的完美退场计划。” 查理苏立刻动身向门口走去，你的目光追随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在离门口三五步的距离被几个同僚拦住。 几个中央塔研究员将查理苏团团围在中间，满脸兴奋地和他说着什么，丝毫没有给查理苏留出逃跑空间。 查理苏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向你投来求助的目光，你正犹豫着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解救查理苏，就听见宣告散场的音乐响起。 显然大家都知道散场后的休息室会人满为患，都加快了脚步向出口走，原本就聚集在门口的同事们更是将大门完全推开，人群一股脑地蜂拥而出。 查理苏被人流裹挟着往外走，神色慌张地频频回头望你，那几个拦住了他的研究员依然围在他身边，使他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此时再去解救查理苏实在为时已晚，你无奈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等会还来这找你，随后便明智地退到一边避开人潮。 宴会厅渐渐空了下来，你拖了把椅子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等查理苏回来。 经过刚才跨年时的兴奋，你不免有些口渴，起身去软饮桌上随手拿起一杯，尝了一口后才发现是白葡萄酒。酒水可不解渴，你又转去另一桌上拿起一杯，这回是青苹果气泡水。 回到座位旁，将两个杯子在身侧圆几上放好，你又探头往走廊里去看，并未看见查理苏的身影，便又靠在椅背上看起了终端。 今天实在拍了许多照片，你删删选选地选好了配图，开始思索着要写什么样的文案发终端动态。 你正在输入框里编辑着，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谁姗姗来迟。 “抱歉未婚妻，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和他们强调过了，我的未婚妻在等我，我需要立刻离开、回到她身边，但是他们抓着我不放，坚持让我讲完核聚能的优化思路再走，即使我尽量简洁快速地说完，也还是了到现在这个时间……” “看来，成功人士也有成功人士的烦恼呀，查所长。”你抬头冲他假惺惺地咧咧嘴角，皮笑rou不笑地揶揄他，“像我们这种小角色，想有这种烦恼也没机会呢。” 查理苏似乎有些拿不准你的心情，试探着开口，“未婚妻，你会给我补偿自己错误的机会的，对吧？“ 你撇撇嘴，没说话，仰头冷眼盯着他瞧，手臂在胸前交叉抱起，食指不耐烦地一下下敲着。 查理苏被你盯得越发慌张，神色小心翼翼又带着些委屈。 “噗……”他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为自己辩解，你就没忍住破了功，直接笑出声来。 “我逗你的！真的被我吓到啦？”你睁大眼睛，仔细去看查理苏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查理苏，你刚刚是不是被我吓得不敢说话啦？” “有一点……我以为你真的生气了，未婚妻。”查理苏眼神有些幽怨。 “放心啦，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你等过我那么多次，我等你一会儿当然也没什么的呀。”你朝查理苏露出分外真诚的笑容，怕他不相信，又抬手抓着他的胳膊晃晃，“真的呀，真的没生气，不骗你。” 查理苏一副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未婚妻，尽管已经得到了你的原谅，但我依然要向你做出保证，我不会再让迟到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你看他一脸郑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是不确定因素导致的，也不能怪你啊。” “未婚妻……”查理苏眸光闪烁，感动之情浓得快化为实体，“能成为你的未婚夫，我想，天底下不会再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 和查理苏待久了，你对他外现的情绪渐有免疫之势，已经能够平静地签收他的赞美。 “刚刚说话说的太多了，有点口渴。”查理苏又向你提出需求。 你低着头继续编辑发终端动态要用到的配文，想在回家之前将动态发出去，边打字边随口答道：“旁边桌子上有，是我刚拿的，左边那杯是白葡萄酒，右边的是青苹果味气泡水。” 余光中看见查理苏拿起左边那杯，在他猛地发出一声呛咳后，你才意识到了不对。 你们两个同时开口。 “等一下，这是我喝过的杯子！” “未婚妻！这杯怎么是葡萄酒？” 葡萄酒？查理苏其实是想喝气泡水的？ 那他为什么要拿左边的，不应该拿右边的那杯吗？ 你脑筋急转了几个弯，突然意识到了关窍所在。 查理苏站在你的对面，所以你们的左右方向是相反的。 “你没事吧，查理苏？我忘了咱们的方向是反的，我说的是我这个方向的左右……”，你此时也顾不上在乎他用了你喝过的杯子了。 查理苏手里的杯子空空如也，显而易见，他刚刚是怎样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这种乌龙事件只能说双方都有责任，虽然错不完全在你，但你还是有些心虚，因为你并不知道查理苏究竟能不能喝酒。 你瞟了眼桌上剩的那杯气泡水，气泡水和葡萄酒的杯子是相同的，原本都只装了半满，你又各喝了一大口，就只还剩下两三口的量。 只要查理苏不是酒精过敏，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你安慰自己。 下一秒，你抬眼看到查理苏泛起淡红的双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你颤抖着问出声，“你、你酒精不过敏吧，查理苏？” “不过敏。”查理苏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你提起来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但我的酒量不太好……”他又补充道。 “你不过敏就好，吓我一跳。正好我动态也发完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你并没怎么在意他的第二句话，站起身就要往宴会厅门口走。 酒量不太好能有多不好，那杯白葡萄酒的度数并不算高，也只有两口的量而已。 直到听见查理苏说话有些含糊起来，你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未婚叽……轩别走。”查理苏小声叫你。 你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满脸疑惑地回头看去。 查理苏没有跟上你的脚步，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啊。”你朝查理苏招招手。 他依然没有反应，只是动作有些迟缓地抬起一只手撑在腰侧。 “？”你终于发觉了他的异样，倒退几步回到他身边，攀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去细看他的脸。 他那双总是清明且坚定的眼睛中已经笼上一层迷蒙的水汽，瞳孔像是有些失焦般怔怔的，你用手背去贴了贴他的脸颊，果然微微发烫。 在今天的年会开始前，查理苏就主动和你提出他今晚不喝酒，回去的时候由他开车。 你本以为这又是他的刻意礼让，没想到，他是真的不能喝酒。 “查理苏，你是醉了吗？”你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试图找出他并没有醉的证据。 查理苏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他抬手握住你的肩膀，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叫你的名字，同时倾身向你靠近。 你愣了几秒，在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已经快要贴到你的唇边时，才回过神来。 你几乎是跳起来往后退了几大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个不停，扑通扑通的声响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清晰可闻。 “啊啊啊啊查理苏你真的喝醉了啊！！！” 面对你激烈的反应，查理苏倒像是没事人一般，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他没有问你为什么要逃避，只是定定地盯了你一会，朝你露出他标准的自信十足、运筹帷幄的微笑，尽管这个微笑因为酒精的麻痹而有些失于控制，显得有些懵懵的。 “未婚妻……”他又弯起胳臂，还是一手撑在腰间，另一只手朝你乱挥几下，示意你看他。 你还未安抚好超速的心跳，只敷衍地略略瞥了他一眼。 查理苏见你并没有领略他的意思，又不停歇地叫你，撑在腰侧的那只手臂摇摆几下，试图吸引你的注意。 “未婚，妻！” “未——婚——妻！” 你万分无奈地回应他，“看到啦看到啦。” 心想着查理苏喝醉了怎么这么娇俏，叉上腰了就算了，还非让人欣赏，不看他还不行。 “挽着……挽着我。”查理苏见你一直没有领略他的意思，晃悠悠地朝你走近两步，努力解释道，“像、我们来时，那样。” 此时，你终于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挽着查理苏步入宴会厅时对婚礼的幻想似潮水一样在脑海中再次蔓延开。 他的温度、他的吐息、他试图落下的吻，都如延迟加载般在此刻席卷，使你的思绪陷入卡顿、无法运转。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你与查理苏之间的关系变得这样不明不白了？你自以为的盟友、室友关系是否早就不复存在了？ 你努力保持着面对这件事的倔强，不愿去细想，试图继续粉饰那纸早就与情愫纠缠不清的合约。 “不挽。现在又没有人，我们不用演戏。” “可我是你的未婚夫。”查理苏不知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不懂。 “我知道，你是我合约上的未婚夫，但这里没人，不用演。” “但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你是，但是……” 你发现自己和查理苏的对话陷入了没有尽头的单曲循环，只好放弃了继续与他争辩。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纷乱如麻的情感统统抛到脑后，你走近一步挽住了查理苏的胳膊。 不和醉鬼论高低，你劝自己。 “现在可以走了吧？” 查理苏用力点头表示可以，然后紧了紧手臂，使你与他贴得更近。 于是，你们便像来时那样，挽在一起走过了那条铺着红毯、如婚礼入场般的走廊。 在出宴会厅时查理苏就已经脚步有些不稳，此刻更是歪歪倒倒地斜倚在你身上。 “我还没听说过谁的酒量只有两口……查理苏，你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小声念叨着，半撑半扶地拖他上电梯，又一步一挪地把他拉出了中央塔的大门。 乍然被夜晚的冷风扑了一下，查理苏似乎有点清醒起来，但舌头依然不太利索。 “去那边……”他挣扎着回身指指中央塔后面。 你努力支撑住他的身体，勉强回头看了一眼，认出他指的是停车场的方向，“去不了呀，咱俩都喝了酒，怎么开车呢？还是打车回去吧。” “还没有……，要……做完。” “啊？”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你完全没听清楚，充满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再回头看看，查理苏指的似乎是TENET临时办公室的位置。 “查理苏，你也太热爱工作了吧……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呢。” 你抬手把查理苏举起的手臂按下去，“回家吧，等放完假再说工作的事。” 查理苏没能如愿，倒也不反抗，乖乖地挨着你继续向路边走。 “未婚妻……”他黏糊糊地叫你。 你一路上被他叫了几百声，早已疲于应对，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嗯”来回应他。 “喜欢，你。” 他轻声念出的三个字在你听来如寂夜鸣雷般清晰，使你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你想像逃避他的吻一般跳离他身边，用隔绝身体接触来屏蔽他传达的情感，但此时查理苏倚在你身上，使你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而你的抗拒似乎打开了查理苏的什么开关，使他不停地念着“未婚妻，喜欢你”、”喜欢未婚妻”…… 他磕磕绊绊的告白响在耳边，使你的心陷入一种酸楚，即便如此，你依然紧抿着双唇，不曾给他任何回应。 在路边站定后，你想打开终端看一眼车到哪了，却被他猛地抱紧。 热意瞬间笼罩周身，你分不清这到底是查理苏因为酒醉而升高的体温，亦或是你因为心绪繁乱而产生的燥热。 查理苏将脸埋在你肩窝处去闻你的味道，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着。 他实在抱得太紧，你忍不住去推他的胸膛，“有点喘不上气了……” 他便听话地撒开了手，乖乖顺着你的指示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只是刚一坐下，就又抓住了你的手来回揉搓。 确认完出租车的进度，你转头去看他，正对上他的视线。 今夜是多云夜，星月寂寂，只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几束光亮，照在这无人的街边。 查理苏的发丝早已蹭乱了，几缕梳起的额发掉了下来，在他挺括的眉眼间投下阴影，他的眼瞳有些失焦，像是被雾气笼罩着的紫水晶，又因灯光和月光的两重映射而增添许多神采。 “未婚妻，我爱你。”他定定地凝望着你，吐字清晰地念出这句话。 时间在此时仿若停滞，所有的回忆呼啸而来，你几乎溺毙在那奔涌的往事长河之中。 你想起查理苏带你去看的海，在直升机的嗡鸣声里你偷偷望向他，他的眼中只有你的身影，从未倒映过那片碧蓝；想起在高温粒子束的瞬发之间，他将你推进车内，毫无半点犹豫；你想起他给你的拥抱、他的体温、他身上的辛甜香气；想起他珍藏着的你送他的橡皮小鸭、他不经意间说漏嘴的结婚计划，还有他毫无底线的赞美、无数次的包容、不厌其烦的悉心。 你曾无数次劝诫自己不要将查理苏对你的优待与珍惜当zuoai，自我欺骗式地把所有的悸动归为演戏，将那些令你无所适从的感情都深埋在内心最深处。 在爱的赌桌上，你不愿轻易付出筹码，查理苏对你而言，可以是一个越了界的朋友，却不能是需要你押上情感的恋人。 可现在，蒙眼行走的旅人骤然被揭开了眼前的遮蔽，才发现自己竟于无知无觉间偏离了目的地那样远。 世界无比安静，似乎只余你与他二人。 “查理苏，你是不是喝醉了？”你抚上他的脸颊，掌心传来的热度明确地告诉着你答案，可你想听他亲口回答。 “查理苏，你喝醉了吗？”你又重复了一遍，两遍。 查理苏好像终于听明白了，“有一点，一点、点醉……” “那你明天不许记得这件事……” “醉鬼的记忆，怎么能作数呢？” 你低声喃喃，迅速俯下身子，轻轻吻在他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