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试探

    高朔第一次见陆青青，是在中秋夜的揽月楼，她一身翡翠色，停在树梢上，两指间夹着一封信，目光盈盈地看向他。

    “高大人，你的信。”

    高朔未来得及回应，信件已然被投掷在他的桌前，他一错眼，翡翠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树影之间。

    高朔捏着信许久，才察觉到信封上的温度已经消散。

    而后，不管他身在何处，他都能从陆青青手里准确无误地收到新帝陈珏的信件。

    在陈珏登基之前，高朔只在夜幕下见过陆青青，每次来去，她都悄无声息，若不是她有时候故意发出点响动，他会以为那些信件，是被什么机关控制，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他真正看清陆青青的模样，是在陈珏的大婚宴上。

    她身着粉白襦裙，面上点了红妆，在新帝和他的新婚妻子面前巧言嬉笑，是他不曾看到过的风情。

    原来，除了那声声清淡的‘高大人’，她面对他人时的嗓音，竟能如此悦耳。

    1.

    府监司的牢狱里，数人被几颗一指粗的钉子钉在横木上，奄奄一息。

    他们的面前，坐着一名紫袍金冠男子，一手拿着一封名册，一手转动着掌心里的翡翠手串。

    这对峙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紫袍男子看着名册，忽地一笑，口吻淡淡：“高某佩服各位风骨，既然如此，便——去了吧。”

    高朔嘴里的‘去’，便是给这些人‘净身’。

    立刻有人对高朔怒目而视，用嘶哑的嗓音表达自己的怒气：“阉、阉人——你、你不得好死！”

    高朔像是没听见，起身走到刑房门口，离开之际，高朔弯起嘴角：“那东西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我会命人好好烹煮，各位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啊——！！高……高朔……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铁门一关，惨绝的叫声便被隔绝。

    高朔点燃手里的名册，火焰轻晃，一道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后，“高大人——”

    高朔微微眯眼——府监司的牢狱由他亲手监工打造，若非有他的机关钥匙，旁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入口。

    而她——

    不仅进入了这里，还躲避掉了各种机关？

    这里的守卫，竟如此疏漏？！

    高朔的手按住袖箭的开关，眉目间起了杀意，她又撞破了他的秘密——

    “我刚从北宁回来，来您这边，想讨点水喝。”

    身后又响起陆青青的声音，压抑着一丝颤意。

    高朔皱眉，警惕地转身，只见陆青青捂着下腹，靠立在墙根，不知道等了多久   ，衣服上的血迹已然半干。

    高朔的鼻翼微动，窄小的通道内，没有血的味道。

    陆青青解释：“我在伤口上撒了粉，掩盖掉了血味。”

    说罢又指了指自己捂着伤口的手臂内侧：“不过进来的时候，倒是不小心被箭头划伤了。”

    言下之意，似乎在宽慰他的机关还起到作用。

    高朔不想给陆青青递茶，便问：“陆姑娘，这是被谁追杀着？”

    陆青青笑了笑，也不打算绕弯：“高大人，我瞧着您这里挺安全的，可否留我两天，等处理完伤口，我便离开。”

    高朔的面色隐晦不明，每次遇到陆青青，他便会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的心力去对付。

    2.

    新帝陈珏登基之前，他和陆青青暂可当作盟友一般相处，他是陈珏收买的内应，陆青青是传递陈珏命令的送信人。

    他见过她的本事，潜入皇宫，如进无人之境。

    可这样的她，探到他的巢xue，就不是这么令人愉快了。

    陆青青等不到高朔的回应，以为他会拒绝，正准备再次示弱试试，高朔忽然走近一步，答话：“想要留下倒是可以，不过陆姑娘，打算用什么来还？”

    陆青青道：“高大人，想要什么？”

    高朔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青青，逼近一步，指尖轻点陆青青的脸颊：“……待你伤好之后，你的——使用权。”

    陆青青愣了愣，轻笑了一声：“那总该有个期限吧。”

    随后伸出一掌：“是我现在有求于人，那便是五次，只要是高大人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去送，天涯海角，刀山血海，我在所不辞。”

    高朔挑眉，呵笑：“陆姑娘，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跟我做交易，得看我的心情。”

    陆青青面露无奈：“那高大人的意思是——？”

    高朔低下视线，看着陆青青询问的眼睛，蓦然想起，新帝大婚之日，她坐在百官之中，仰颈饮酒，低头抿唇的霎那，她向他投来的那一眼。

    他心泛微涟，生生抚平。

    高朔撩起陆青青额前因疾跑打乱的碎发，语气无不轻盈：“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