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过去的五年里，韩烨总会梦见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他是见过这棵桂花树的。在他高三的那年里，在那个不甚繁荣的小镇，屹立着那棵参天月桂。 只是，每次匆匆路过，余光中那树并没有那么茂盛。 也不曾出现过在树下起舞的人。 是的，梦中还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古人的青色长袍，手持一根月桂树枝，在大树下翩翩起舞。 那个人是谁？ 五年里，韩烨不得而知。 “嘀嘀嘀——”手机响起。 韩烨按灭了闹铃，从这反反复复的梦里醒来，看了一眼备忘录，上面赫然写着“高三同学聚会”。 其实韩烨本可以拒绝这场同学聚会的邀约，因为他只是在那个镇上，那个班级待了高三而已，甚至都没满一年——九月转的学，第二年六月就高考毕业了。 但韩烨答应赴约，为了五年里梦中的月桂树，也为了时不时会出现在脑中的那双小鹿般的双眼。 他，还好吗？ 从工作的地方到那个小镇，开车四个小时，韩烨在下午抵达自己定了房间的宾馆。 和衣躺到床上，韩烨点开一个月前刚建的群里转发的相册，里面孤零零只有一张毕业大合照。 韩烨细细瞧着里面的人，企图通过一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从记忆深处挖出点回忆来。 终是徒劳。 直到视线定格到最后一排边缘的那个人时，思绪突然陷入回忆。 等回归现实时，晚霞映红了天空，他该出发赴约了。 “诶！韩烨啊！转到我们班来的学霸啊！可等到你了！快！来来来！” 正如想象中的开场，韩烨落座，开始寒暄。 环视一圈，没看到在意的人的韩烨垂了眸子，有一句每一句地回应边上人的搭话。 突然，饭桌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人齐了，开动吧？” 韩烨有些失落，抓起筷子，却听到另一个声音：“姬发还没到呢！”这个名字让韩烨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不是一直都住在这个镇上吗？怎么离得最近，来得最晚？” 饭桌上又嘈杂起来，韩烨默默放下筷子，抬起头，交谈间有意无意瞥向门口。 “嘎哒！”门开了，修长身影出现。 “对不住各位，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饭桌上静默了，大多是打量着来人，直到有人站起来：“就等你了，快！坐下！” 姬发找了个靠门的位置，脱下风衣外套，搭在靠背上落座。 边上立马有人和他搭话，他笑盈盈地回，仿佛曾经的那些不好的记忆早已烟消云散。 韩烨在桌子的另一角大大方方瞧着姬发，边上人凑到他耳边：“你也想不通吧？” “嗯？”韩烨偏过头。 “姬发……居然现在这么好看。” 在不曾相见的五年里，姬发声音低沉了些，整张脸也长开了，甚至还去练了肌rou。 在刚才姬发脱下风衣的时候，韩烨注意到了修身衣服包裹的饱胀的胸肌和挺翘的臀。 谁能想到，此时这个看起来明媚精致的男人，曾经在班里是身处边缘地带的人，甚至每天都会被此时饭桌上嗓门依旧大的人欺负一次。 在这个群体里，唯一一个和姬发相处友好的，就是转学过来的韩烨。 姬发礼貌地回着每一个人的问话，视线突然和韩烨交叉。姬发顿了顿，笑容依旧明媚，圆眼亮晶晶的，朝韩烨点了点头，视线离开。 这一眼，让韩烨觉得他与这桌上其他人是一样的。 这种场合韩烨是不习惯的，两个小时里笑得脸都快僵了。 对面姬发只和邻座的人偶尔说几句话，而后就是安静吃饭。 如今变得这么好看的人儿，依旧把自己放在边缘地带。 聚餐结束，有人抢着结了账，大家过意不去，说在群里AA，韩烨这才看到一个小猫头像的人被拉进群。 韩烨看着这个邀请信息愣神，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如果姬发不是五年之后变得这么好看，就不会被拉进群来。 走出饭店，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韩烨等门童开车过来，转头看到了站在檐下抬头等雨停的姬发。 “姬发。”五年来韩烨第一次和他说话。 姬发转过头，露出微笑：“韩烨。” “你还住之前那边吗？雨一时半会儿不停，我开车送你。” 姬发眼睛有那么一瞬的期待，末了却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等雨停就行。” “我送送你吧，如果你还住那，我回宾馆顺路。” 姬发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拒绝。 “刚好我们好久没见了，叙叙旧。” 姬发无法反驳，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车，安全带勒得姬发胸口更加饱满，韩烨瞥了一眼，立马偏过视线：“你记得给我指路。” “好。” 车子发动，韩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谁通知你参加聚会的？” “班长。” “那你怎么没进群？我还以为你不来。” “我一直在本地，不来有点不好意思。班长本来邀请我进群的，我拒绝了。我这人不太会说话。进去也没什么意义。这会儿说群里有群收款，班长才又邀请了我。” “这么些年，没有保持联系的嘛？” 姬发摇摇头：“当时也就班长加了我微信，其他的，我本来就没有联系方式。” “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号码吗？” “毕业了，你还用那个号码吗？” “用的，我一直都是那个号码。”韩烨瞥了他一眼：“你都没考虑过用那个号码加一下我微信吗？” “我……”姬发顿了顿：“时间久了，我忘了，也没记下。” “……也是，毕竟，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