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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新生

    “呼……呼……”

    一道小小的身影奔跑在遍布苍天巨木的密林中,沁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的身体因剧烈运动而发热,鼻头却被冻得通红。

    那是一个薄雾弥漫的早晨,树根旁的野花徒劳地拥抱着终将逝去的露珠。

    也许是他跑累了,亦或是他的视线被分散,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竟没有注意到面前至少有他膝盖高的石头。

    他撞了上去。

    “啊!”

    身上好不容易有所恢复的伤口再次撕裂,他整个人往前摔了出去,脸朝下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泥土。

    他艰难地想要起身,身体却像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

    好疼。

    好冷。

    好饿。

    好困。

    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他用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抬眸,只见远方苍白的天际透露出朦胧的绯红,仿佛从新鲜伤口上摘下的绷带,夺目的红浸满了他的眼。

    鲜血越流越多,为伤痛的存在留下了只言片语。最终它会溶解在晨曦里,沉入默然不语的土地里,被冉冉升起的春光粉饰。

    ……

    “mama!我想去森林里玩儿!”黑发高马尾女孩儿拉着mama的手臂摇晃着,特意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人根本无法拒绝。

    mama无奈地摸了摸女孩儿的头,温柔地说:“只能在边缘玩儿,不能深入。”

    女孩儿拖长了尾音甜甜地说:“好——”

    带上mama精心制作的小花篮,女孩儿哼着小曲儿走向了离家不远的森林。

    “红的、蓝的、粉的、黄的,还差一朵紫色的花。”

    女孩儿整理好自己刚摘的花朵放入篮中,继续寻找着紫色的花。

    走了好一会儿,女孩儿都没有看到紫色的花,于是就往森林里走去,越走越深。

    “好累啊。”女孩儿嘴里嘟囔着,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休息。

    “救……”

    女孩儿愣了一下,往四周看去。什么都没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女孩儿拿出水正准备喝。

    “救、救我……”

    “谁!”女孩儿这次听得清楚,虽然那声音喑哑无比,仿佛是已经老坏的风箱发出的呜咽。

    女孩儿大着胆子往声音的源头靠近,才发现有块石头,石头后面好像有东西。她走近一看,吓得大喊出声:“啊啊啊啊——见鬼了——”

    她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跪坐在地,一时间忘记了思考。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伸了过来,女孩儿连花篮都不要了,双手撑地往后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嘴里害怕地喊:“你不要过来……”

    那人好像听懂了,真的没有再动。

    女孩儿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害怕世界上没有鬼”,然后才尝试着问:“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没有回答。

    过了好半晌,那人才吐出一个字:“饿……”

    女孩儿想起花篮里还有mama为自己准备的两个馒头,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回花篮,从里面拿出两个馒头扔了过去。

    那人拿到馒头就开始狼吞虎咽,被噎着了也继续吃。

    女孩儿想,这个人可能是好几天没有饭吃的难民。如今大陆战争不断,这样的人只多不少。

    “慢点儿吃。”女孩儿把水瓶也扔了过去。

    一瓶水和两个馒头很快就被那人吃得干净,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碎屑也被他混着泥吃了下去。

    女孩儿看他吃完了,说:“你有了力气以后应该能活下去。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更多了。”

    mama教过她,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不要轻信任何人。可是她又做不到视而不见,那样她会良心不安。

    心中的恐惧仍旧存在,女孩儿没敢细看,匆匆拾起花篮就离开了。

    她走得急,否则以她的耳力一定能听清楚刚刚那人所说的话。

    “……谢谢。”

    -

    三年后。

    “麻烦出示一下证件。”负责新生登记的工作人员例行询问。

    黑发青年将手中的纸质证件递过去。

    “霍雨浩是吧?”工作人员核对着手中资料,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他怔住了。

    那是他从业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一双眼——木然、冷漠,带着怒火彻底冷却后的冰冷的茫然的仇恨。

    青年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可配上他那双死寂的眼,却稍显怪异。那样的眼神,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仅有十八岁的青年人身上。

    “是。”

    工作人员回过神来,才发现霍雨浩也在看他,于是尴尬地笑了笑,将证件和宿舍钥匙一起递交给霍雨浩,“欢迎你来到史莱克学院。”

    霍雨浩伸手接过,平淡地回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往学校内走去。

    “呼……”工作人员擦了擦额头细密的虚汗,“今年的新生与去往年相比大不相同啊……不知道这期学员中,能否出现足以改变大陆混乱格局的人……”

    四千年前,斗罗大陆只存在两个国家——天斗帝国、星罗帝国,两国之间纷争不断,地方势力割据,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两千年前,大陆板块漂移,斗罗大陆与日月大陆逐渐合并,这片土地上出现了第三个帝国,一个实力远超天斗、星罗的强大帝国——日月帝国。

    新的国家出现,对于普通民众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三大帝国间反而爆发了更激烈的冲突,由于日月帝国带来的工业变革,新型武器加入战场,战争伤亡人数以几何倍数攀升。

    大陆上有几个国家,对于身处最底层的人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三百年前,三国中心位置突然出现了一所学校——史莱克学院。没有人知道史莱克学院背后的势力是谁,但它就是安然无恙地存在了三百年,没有受到战火洗礼,直至今日。

    这样一所不被战火波及的学院,却是为了培养“战争机器”而存在,不断为大陆三国输送军事人才,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战。

    霍雨浩走在宽阔的校园道路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余光扫过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快接近宿舍楼时,迎面走来了一群男生,总共八人,吵吵闹闹的。从他们的对话中,霍雨浩提取了关键信息,为首的那人应该是贵族出身,从另外七人对他的奉承程度来看,级别绝对不低。更夸张的是,每一个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人,都被要求向中间的那位贵族学员鞠躬行礼。

    避开他们。霍雨浩皱了皱眉,当即做下决定。他只想安稳地度过三年的学习生活。

    通往宿舍楼的道路就这一条,霍雨浩无法,只好侧着身体快速闪了过去,及肩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在空中带出一道残影。

    享受着追捧的贵族学员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抹柔顺靓丽的黑,很快便消失不见,他猛然转身,对着前行不远的霍雨浩道:“喂,那位美女,请等一下。”

    霍雨浩当然不会觉得那个人说的“美女”是自己,他只顾迈开腿前行,不想与任何人打交道。

    “你们几个,去把她拦下来。”贵族学员吩咐。他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无视他。

    七个人立刻行动,奔跑着将霍雨浩围了起来。

    贵族学员不缓不慢地信步走近,走到霍雨浩面前时才发现自己错把男人认成了女人,有两个跟班没憋住笑了出来,贵族学员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想通过其它方式找回面子,“喂,你一个大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

    霍雨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留长发犯法吗?”

    就是这一眼,让贵族学员再也无法忘记霍雨浩的脸。尽管霍雨浩是一个男人。

    贵族学员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这男人长得太他妈正点了吧!

    他一改先前的无礼纨绔形象,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你好,请容许我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陈好。不知同学你的名字是?”

    霍雨浩强忍着生理性不适,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太多、太多。不是交好、不是欣赏,而是看待猎物的,不,甚至不是猎物,只是为了满足某种目的的、被明码标价的漂亮商品。

    “我的名字太难听,入不了耳,不必知晓。”

    霍雨浩拨开人群,急步走远,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他着急离开,以至于观察力向来极佳的他,没注意到围着他的那七个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与恐惧。

    “陈少爷,他是个男人,要不算了吧。”

    陈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男人怎么了?男人更带劲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陈好收起笑容,沉着脸对旁边的人说:“去查查他的背景。还有他的宿舍房号和舍友。”

    ……

    找到自己的宿舍后,霍雨浩反手将门关闭,身体缓缓滑落,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胃里翻江倒海,有些想吐。

    “你没事吧?”一道很温柔的声音。

    霍雨浩睁开双眼,一个带着眼镜的看上去老实本分的男生给自己端了一杯水。

    “……谢谢。”霍雨浩接过,喝了一口。他没必要拒绝陌生人善意的关心。

    “我叫巾迁,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

    “霍雨浩。”

    “你话真的好少。”

    “……”

    新生报到持续三天,三天后就会召开新生大会。

    霍雨浩和巾迁一起来到了大校场,经过这三天的相处,霍雨浩认为巾迁是一个值得来往的好人。

    校场上早已人山人海,霍雨浩初步估计,站在这里的新生少说也有八九百人。形形色色的人群分成了好多小团体,人数最多的就是那天拦霍雨浩路的陈好那儿,周围至少聚集了几十人。

    “真羡慕啊。”巾迁突然说。

    “羡慕什么?”霍雨浩不解。

    “家世好,有钱有权,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不值得我羡慕吗?”

    霍雨浩不置可否。他并不了解巾迁的具体情况,不会作任何评价。

    倒是有一个人吸引了霍雨浩的注意,个子很高,同样一头黑发,五官很精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但他的脸部线条偏硬朗,下颌线仿佛刀削一般流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具攻击性,过人的容貌吸引了很多女生围在他身边。

    令霍雨浩感到意外的是,与他微冷的外表不同,他对女生们一直都是笑脸相迎,看向她们的眼神也很纯粹。

    没错,就是纯粹。干净到毫无杂质的纯粹。

    霍雨浩默默地将这个人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新生人数最终定格在九百九十一人,与往届差别不大。教官没有说开场词,直接让所有新生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没有安排顺序。

    新生们自发排成队列,倒也算整齐。大家的介绍基本相似,都是名字、年龄、所属地区,就连向来高调的陈好也同样如此。

    高调,但不算愚蠢。霍雨浩对于陈好的评价。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霍雨浩先前注意到的那位男生走上台,他的发言是目前全场最简单的。

    “王冬。”

    简单的名字,不简单的人。霍雨浩的视线停留在王冬那张实在是优越到让人无法忽视的脸上。越是鲜艳美丽的事物,往往意味着更高级别的危险。这在动物界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似是霍雨浩的目光太过灼热,王冬几乎是瞬间就从一众注视着自己的人群中找到了他,回以探究的目光。

    二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王冬的心跳频率突然错频,就好像心脏的某个地方突然被戳中一般。

    那双眼睛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仿佛收纳着亘古寒意的坚冰,万物斑斓的光影在他眼中折射出生生不息的色彩。

    透过那双蓝宝石般美丽的双眸,王冬好像得以窥见霍雨浩的真容,看似脆弱,却又如野草般顽强。

    奇特、新颖。这是王冬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对霍雨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再次看去时,霍雨浩已经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

    接下来上台的学员没有特别引起霍雨浩注意的存在,直到一名黑发高马尾女生上台,一向镇静自若的他身体竟有些颤抖。身边的巾迁以为他胃病又犯了,关切地询问。

    霍雨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仔细倾听着黑发高马尾女生的介绍,将她的资料一字不差地记下。

    “我叫唐雅,今年十九岁,来自天斗帝国乌荷淄行省的希纳镇。”

    希纳镇——天斗和星罗交界的小镇,总人口不超过三百人。

    轮到霍雨浩时,他也和王冬一样,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站在队伍中的陈好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霍雨浩,为自己看上的物品估价。

    霍雨浩权当没看见,把视线移向别处,好巧不巧,又和王冬对上眼了。

    王冬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以示回应。

    霍雨浩下台的脚步顿了一下,实在是那个笑容太干净、太美好,完全没有掺杂多余的、肮脏的、令人作呕的暗示。

    这样的笑容,太珍贵了。霍雨浩想。

    直到九百九十一名新生全都做完了自我介绍,教官才上台讲话。霍雨浩他们是史莱克学院第72期新生,即将开始为期三年的训练生活,这期间,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小型考核,每半年进行一次大考,总共六次大型考核,包括理论、近战、器械、生存能力四个方面的考核。每月考核不达标者,将会作退学处理。三年的训练培养后,综合成绩排名前十的学员可以获得天斗、星罗、日月三大帝国中其中一国的高位军衔,一步登天。

    新生大会结束后,第一堂课便是理论课,学员们被分在了九个大教室。

    幸运的是,霍雨浩和自己的舍友在同一个教室。他在学校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只能和巾迁说说话。

    不幸的是,陈好也在,还坐在了霍雨浩旁边。霍雨浩十分确定,陈好绝对是故意的。

    不就是坐旁边吗,很正常,可以接受。霍雨浩忍。

    在陈好第十三次对自己动手的时候,霍雨浩忍不了了。

    “哎哟!疼疼疼!”陈好皱着脸喊叫。

    霍雨浩左手紧拧着陈好的右手手腕,暗暗使劲,警告道:“不要招惹我,否则我不介意拧断你的一只手。”

    他们的动静不小,整个教室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授课老师问:“怎么回事?”

    霍雨浩:“报告,陈好一直在sao扰我,严重影响我的上课状态。我请求将陈好赶出教室。”

    此言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一名学员小声嘀咕:“居然敢把陈好赶出去,不要命啦!”

    霍雨浩不为所动,手上加重力气,目光投向授课老师,等待结果。

    “咳咳。”授课老师用手推了一下金丝镜框,好言相劝,“霍同学,这样吧,我给你换个位置。”

    老师的目光又转向陈好,语气带着些谄媚,“陈同学,换个位置如何?”

    陈好瞪着眼怒道:“还不放开我?”

    霍雨浩松了手。

    陈好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讲台上的老师挥手道:“老师,我是好学生,这就换位置。”

    临走时经过霍雨浩身边,陈好故意用嘴唇擦过霍雨浩的耳廓,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霍雨浩握紧了拳头。忍,忍住,一定要忍住。如果不想被退学的话。深吸口气,霍雨浩握紧的双手缓缓放开。

    换座是有用的。霍雨浩安慰自己。至少今天剩下的课程,他可以专心听讲。

    夜幕降临,霍雨浩和巾迁一起走出教室,前往食堂。路上,陈好和他的七个跟班正好迎面走来。

    巾迁身体抖了抖,对霍雨浩说:“雨浩,不好意思,我想起来自己还有点事儿,先回宿舍了。”

    “嗯,好。”

    巾迁的心思,霍雨浩怎会不知。自己惹上了陈好这尊难缠的大佛,日后只怕是麻烦不断。巾迁选择保全自己,人之常情。

    “哟,霍雨浩,真巧啊,又遇上了。”陈好吹了声流氓哨,双手抱胸,放肆地盯着霍雨浩的脸看。

    只要一想到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在自己身下娇喘呻吟的场景,陈好下身的那根东西就硬得发痛。他快要勃起了。

    霍雨浩:“有事吗?”

    陈好:“白天的事是我错了,我专程来跟你道歉的。”

    霍雨浩瞬间警惕,“不用了。”说完转身就走。

    “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好神色十分不耐。一个男人,怎么那么难搞。看得到,吃不到。难受,太难受了。他陈好看上的人,就没有cao不到的。

    根本不需要陈好多言,另外七人又使出了惯用伎俩,把霍雨浩团团围住。

    陈好抹了一把脸,先前的不耐立刻被笑容替代。他上前一把搂住霍雨浩的肩膀,轻声说了句什么。

    霍雨浩:“……好,去哪?”

    “这样就对啦。”陈好搂着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心情极佳。

    空教室?霍雨浩环视四周,身体缓缓往窗户的位置靠近。如果陈好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他还可以跳窗逃跑。

    “想跳窗?”陈好笑着问。

    霍雨浩避开了陈好如实质般的视线,他能想象到,自己在陈好眼里,估计已经是赤身裸体。

    “窗户锁住了,你打不开的。”陈好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皱起眉头。有些长。直接上吧,用手恐怕会受伤。陈好突然笑出了声,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霍雨浩一步步后退靠近窗户。这种窗户的玻璃,他用猛力应该可以撞碎。

    陈好察觉到霍雨浩的意图,怒喝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把他按住啊!”

    七个人立刻冲了上去,霍雨浩转身往窗户撞,却慢了一步,他的脚被人拉住,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七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摁住。无论霍雨浩怎么反抗,他一个人的力量又怎能敌七人合力。

    陈好这才缓步走来,慢条斯理地解开手袖纽扣,将手袖撸了上去,伸手抓过霍雨浩的头发,逼迫他仰起脸。

    头皮被扯得生疼,霍雨浩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那非他本意,只是他从小泪腺就异常发达,尤其是感受到疼痛时,就会不自觉地分泌泪水。

    “怎么哭了?”陈好温柔地用指腹拭去霍雨浩眼角的泪珠,像对待情人那样,缱绻柔情,“是我太用力了吗?对不起,我道歉。”他的言语柔和,手上却更加用力地抓紧了霍雨浩的头发。

    霍雨浩移开眼,嘴里幽幽吐出两个字:“垃圾。”

    “……?”陈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霍雨浩还是没有看他,重复了一遍:“垃圾。”

    “啪——”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霍雨浩被这一耳光打得偏过了头,唇角渗出一丝血迹。常年训练的成年男子的力气之大,哪怕是霍雨浩这样的成年男性也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霍雨浩的体型和陈好相比,实在算得上清瘦。

    “你们几个,把他扒干净了。”陈好松开抓住霍雨浩头发的手,站起身,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一个人紧紧勒着霍雨浩的脖颈,另外几人去扯霍雨浩的衣服和裤子。

    霍雨浩拼命抵抗,可凭他一个人,又怎么挣脱呢?

    “别逼我……”霍雨浩低声呢喃,“我不想杀人……”

    如果,他们真的要对自己……霍雨浩心中痛苦无比,他真的不想再杀人了,他不想再回到双手沾满鲜血的恐惧中,一夜一夜睡不着觉。

    砰——

    教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名棕发双马尾的女学员站在门口。

    女孩儿怯生生地说:“那个,这间教室我们待会儿要用,请你们离开吧。”

    陈好阴沉着脸,“我怎么没看到通知。”

    “老师刚刚通知的,不信你看。”女孩儿手里拿出一张纸。

    陈好拿过来一看,上面确实写着要使用这间教室。脸上神情一变再变,陈好心里骂了声,换上笑脸,“这位姑娘,我知道了,马上离开。”

    “谢谢您的理解。”女孩儿感激地道。

    陈好转身,看了一眼衣服被扒到一半的霍雨浩,心里忒痒痒。只能等下次了。下一次得下点猛药才行啊。

    “走了。”

    七个人得到陈好的命令,放开了霍雨浩,纷纷跟着陈好离开。

    那个女孩儿一直等到陈好八人走远,这才长舒口气,赶忙去看霍雨浩,着急地问:“同学,你没事吧?”

    霍雨浩穿好衣服,瞳孔有些失焦,“为什么要帮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陈好那厮就是个人渣,糟蹋了好多人。”女孩儿拉着霍雨浩的手臂将人扶起来。

    “你帮我,你会有麻烦的。”霍雨浩不想因为自己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女孩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怕麻烦。大不了就是一死。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我多活一天就赚一天。你不用担心我。”

    霍雨浩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哑,“谢谢。”

    “别这么客气。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叫萧萧,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来自星罗帝国。你呢?”

    “霍雨浩,也是星罗帝国人。”

    “这么巧!”萧萧的眼睛亮了起来,拉着霍雨浩侃天侃地,活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

    萧萧说着,霍雨浩就听,时不时给些回应。

    可爱。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霍雨浩看着说到兴头上,忍不住手舞足蹈的萧萧,想,女孩子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人间的天使。

    男女宿舍楼是分开的,到了岔路口,霍雨浩正准备跟萧萧告别,神经敏锐的他捕捉到了细微的动静。

    “谁?”霍雨浩向那个方向看去,一只野猫跑过。

    萧萧:“怎么了?”

    霍雨浩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我太敏感了。”

    “那就好。我走啦。”萧萧挥手告别。

    霍雨浩也挥了挥手。

    回去的短途中,霍雨浩一直在思考,跟踪自己的人会是谁?应该不是陈好那一派,他们的反侦察能力不可能那么高。既然不是陈好,那会是谁?霍雨浩没有头绪。不过这个人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对危险的感知向来准确。

    霍雨浩打开宿舍门,巾迁正坐在桌前,看见他回来了,脸涨得通红,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抖,“我、我给你带了饭。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霍雨浩走到桌前坐下,“我还没有吃饭呢。谢了。”

    闻言,巾迁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霍雨浩。

    霍雨浩没和巾迁客气,掰开筷子埋头吃饭。他是真的饿了。

    巾迁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他内心充满了愧疚,时不时抬眼看看霍雨浩。

    霍雨浩把最后一粒米也吃干净,用纸巾擦了擦嘴,问:“我脸上有花吗?看那么久。”

    “哎?”巾迁的脸更红了,“没有、没有,因为你、你很好看。”

    霍雨浩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为什么你会觉得好看?”

    说到好看,霍雨浩又想起了校场上惊鸿一瞥的王冬。那样惊人的容貌,才能担得起“好看”二字。

    “怎么不好看!”巾迁突然激动起来,“要不然陈好也不会一直缠……”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巾迁赶忙捂住嘴,去看霍雨浩的反应。

    霍雨浩僵了一下,才说:“不用那么紧张,我没生气。就当你夸我了。”

    巾迁扇了自己一巴掌,“雨浩,对不起。”他又扇了一巴掌,“雨浩,对不起。”

    “……你这是干什么?”霍雨浩拉住他的手。

    “我是懦夫、胆小鬼,自私自利,我这样的人渣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突然间说什么呢……”霍雨浩搞不懂。

    巾迁站起身,“我看你这几晚睡觉都不安稳,给你调了点助眠的药,兑水喝就行,见效很快的。”说着把水杯推了过去。

    霍雨浩抿了一口,味道有点苦,应该是药。他看了巾迁一眼,然后仰头喝完。

    巾迁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又紧张起来。

    “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霍雨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啊……”巾迁讪笑着解释,“头晕是正常的,助眠嘛。我扶你到床上休息。”

    巾迁搀扶着霍雨浩往床边走,如此亲密的接触,巾迁才发觉霍雨浩的个子与他的体重严重不符,并没有达到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重量。

    他究竟遭遇过什么?

    巾迁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吗?有的。有的!那个人还没有来!还来得及!

    下一瞬,巾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给你的药喂下去了吗?”

    陈好站在门口,看到巾迁把霍雨浩放在床上,霍雨浩明显睡着了的样子,十分满意,“你是个聪明的人。你家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带着这笔钱离开,永远消失。”

    巾迁做好心理建设,鼓起勇气道:“陈少爷,您放过他吧!”

    “你在开玩笑吗?”陈好脸色瞬间阴沉,“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母亲、meimei全都被送去妓院,就别多管闲事。”

    “……是。”巾迁冷静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的母亲、meimei更重要。一个认识四天的陌生人,而已……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毫无关系……

    巾迁狠下心,离开了宿舍。

    陈好不屑地撇了撇嘴,“还算识趣。”目光转向床上睡得沉的霍雨浩,陈好舔了舔下唇,“这次总算能吃上了。”

    三两下脱掉霍雨浩的衣服,陈好放肆打量着霍雨浩裸露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瘦一些。乳晕小小的,腰很细,性器好像没有使用过,很干净的颜色。陈好抱着霍雨浩的腰翻了个身,当霍雨浩的整个后背呈现在陈好眼前时,他倒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狂热。

    他究竟搞到了什么好宝贝啊!

    霍雨浩光裸的后背上,是一只完整的、占满整个躯体的冰碧蝎纹身。两只巨大的蝎钳攀附在霍雨浩微耸的肩胛骨,钳子尖端直至双肩,蝎尾则末入尾椎骨底端,臀部只有极少一截。

    极具冲击性的蝎纹与光裸美好的rou体相结合,这就是艺术品啊!

    陈好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霍雨浩后背的纹身,在这一刻,他竟生出信教徒般虔诚的信念,将霍雨浩视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不知是不是药物发挥作用的原因,霍雨浩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有一把火在四处乱窜,让他全身都热了起来,皮肤开始渗出薄汗,黑色长发紧贴在脸颊两侧。

    原本专心欣赏蝎纹的陈好感受到了霍雨浩的异样,调笑着替霍雨浩拨开碍事的头发,“看来有感觉了。”

    男人的调笑声夹杂着耳鸣传入霍雨浩混沌的大脑,在药物的作用下,霍雨浩浑然无力,就连睁开双眼都做不到,大脑反应不受控制地变得迟钝。

    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可它们的主人此刻完全是砧板上的鱼rou——任人宰割。

    陈好抬起霍雨浩的腿扛在肩上,盯着xue口看了一会儿,他很怀疑这么小的地方能不能容纳自己的庞然大物,他决定大发善心地为霍雨浩做好扩张。

    股间传来的黏腻感让霍雨浩无比难受,他的意识想醒来,可他的身体却做不到。

    一根湿淋淋、裹满了黏稠液体的粗大手指探进了窄小的xue口,霍雨浩条件反射地弓起了腰,嘴里发出无意识的轻哼。

    “这就爽了?真够浪的!”陈好没有收力地一掌扇在霍雨浩的臀rou上,常年不见光的白皮肤瞬间留下了红指印。

    霍雨浩的眼角又渗出泪珠。

    “这也能哭?”陈好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俯身上移,盯着霍雨浩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被蛊惑般,鬼使神差地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水珠。

    “!”陈好的瞳孔瞬间放大。

    怎么可能?!!!

    霍雨浩紧紧咬住陈好的脖颈,完全凭借求生本能不断晃动脑袋增大出血量,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牙齿可能会在陈好的挣扎挣脱中掉落。

    “妈的!疯子!快松口——!!!”陈好大喝道。他不断捶打霍雨浩的脑袋,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霍雨浩依旧死死咬着他的脖颈。他害怕了,霍雨浩这疯狗可能真的会把他活活咬死。

    “来人啊!!!”陈好拼了命地大喊。他不想死在这儿。他还不想死。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他吩咐过自己手底下的人守住所有可以通往这间房的通道,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人来打搅。

    手下的人自然不敢违逆,尽职尽责地蹲守。听到陈好的声音也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前往。

    血越流越多,陈好挣扎的幅度逐渐减小,双眼模糊起来。

    “松口。要死人了。”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探上霍雨浩的鼻息,清凉刺鼻的味道瞬间通过鼻腔钻入大脑,霍雨浩混沌的意识终于撕开一条裂缝。

    “要死人了。”清冷的声音再次提醒。

    霍雨浩像被刺激到一般迅速松了口,整个人急促地喘息,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缩在墙角。

    来人神色间闪过一丝心疼,一脚把陈好踹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过来,穿衣服。你的药效大概再过两个时辰可以解除。辛苦你再忍耐一下。”

    霍雨浩茫然地抬起头,瞳孔依旧涣散,但意识却清醒了许多。

    “……你是谁?”

    “王冬。我们在新生大会上看对了眼。还记得吗?”

    “……不记得。”

    “这药效果够强的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到了晚上就不记得了。”

    霍雨浩没有再应,他现在只想集中精力恢复身体。

    王冬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往霍雨浩那边靠近。

    霍雨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排斥王冬的靠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可以允许这个人接近。

    王冬:“手抬一下。”

    霍雨浩乖乖照做,王冬顺势给他穿了件长衣服。穿好衣服后,霍雨浩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都快融到墙里去了。

    王冬的心抽痛,他很想抱抱霍雨浩。但他更怕吓到霍雨浩。

    “雨浩,你睡不着的话,我可以哄你睡。讲睡前故事,怎么样?”

    “……幼稚。”

    霍雨浩躺下身,身体的燥热已经减轻了许多,不知道王冬给自己闻的是什么。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听故事了。

    “……给我讲故事吧。”

    “来了!”

    王冬坐在霍雨浩的床头,给他讲鸭mama和小鸭子的故事。

    果然很幼稚。霍雨浩想。他的眼皮有些沉,可就是还差那么一点儿,让他怎么也睡不着。

    “安心睡吧。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得到了承诺,霍雨浩终于沉沉睡去。

    王冬看着霍雨浩熟睡的容颜,原本温柔的双眸转瞬间被狠厉取代。

    那个时候他不该离开,后面的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翌日,天刚蒙蒙亮,霍雨浩的生物钟准时叫他醒来,他甫一睁眼,王冬那张脸就印入眼帘,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王冬脸上挂着精心调整过的笑容,看上去既不会太热切,也不会显得虚假,“醒啦。”

    霍雨浩的心微颤。他这是,守了自己一夜吗?

    见人不说话,王冬指了指桌上的白粥,“刚买回来,还热乎。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霍雨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白粥还散发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不久。

    “谢谢。”霍雨浩望向王冬,目光直直注视着他,“谢谢。”

    那眼神就像一把钩子,钩得王冬的心又酥又麻又怜。晨光下霍雨浩的眼睛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一个人若是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想要不动心,除非他是一块石头。

    “……那我先走了。”王冬逃也似的离开。

    完蛋!他好像真的要坠入爱河了!

    巾迁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匆匆离开的王冬,他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没有多想。

    霍雨浩坐在桌前,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喝着粥。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白粥,霍雨浩却吃出了用心的味道。该不会是王冬自己熬的吧?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霍雨浩不理解。接近自己的人,通常带有无法言说的肮脏目的。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可王冬看向自己的眼神太干净了,他无法把王冬和那些人联系在一起。

    难道他喜欢我?

    霍雨浩握着的汤匙掉落在地。

    怎么可能?霍雨浩自嘲地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抢着要。

    没再去想王冬,霍雨浩俯身去捡汤匙,余光正好看到巾迁走了进来。

    膝盖接触地面发出一声“砰”响,巾迁跪在霍雨浩面前猛磕了三个头,哭喊着:“雨浩,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是陈好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你知道吗?那笔钱足够我带着家人前往帝都生活一辈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啊!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我、骂我都行。这辈子欠你的,我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回报你。”

    “别跪着了,我不是你的父母,担不起如此大礼。”霍雨浩把人扶起来。

    巾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手袖胡乱地擦了擦脸。霍雨浩看不下去了,给他拿了纸巾。他双手接过,不敢与霍雨浩对视,他害怕看到霍雨浩眼里的憎恨与愤怒。

    然而,那双蓝宝石一样的双眸中,全然是一片空无和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憎恨和愤怒。

    “人没有下辈子的。”霍雨浩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布袋推到巾迁怀里,“这辈子好好生活吧。带着你的母亲和meimei。”

    巾迁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都听到了……?”

    “隐隐约约间,听不太真切。”霍雨浩转身继续喝着粥。有些凉了。“拿了钱办了退学手续就离开吧。我不恨你,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巾迁深深鞠了一躬,没再多言,安静地离开。

    王冬站在房间外的走廊,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喃喃自语:“心这么软,怎么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啊。”

    巾迁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走的时候亦然。办好退学手续走出校门,巾迁才想起来霍雨浩交给自己的布袋。他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满了纸币,面额大的小的都有。他的精神再也承受不住,崩溃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昨天霍雨浩之所以愿意跟着陈好走,是因为陈好在他耳边说:“你不来,受苦的可就是你那位好舍友了。”

    人呐,总是会选择伤害善良的人。恶人逍遥快活地活在人间,善人生不如死地烂在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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