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三部 第十五章 双位
2020年3月22日要知道在底层区，了解日常所吃的每一顿饭都是用什么成分合成的这件事对于底层区人来说是某种意义上比吃饭本身还要更加重要的大事。毕竟，在基础设施还停留在上个时代的底层区，自动诊断治疗仪这种仪器是不存在的，而底层区人为了避免得病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限制饮食……不过这对于食物来源本来就是各种合成能量块和加工后的食物制成品的底层区人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麻烦。因为他们每天能得到的食物就那么几种，而在计算成分表的时候也只需要计算主要的那几种常见成分就够了。 而对于普拉克托克的疑问，女孩的回答是摇了摇头：“成分表，很清楚……但是……存在成分改变的可能。”说完这段断句奇怪的话之后，女孩又看着普拉克托克的脸，开口道：“好奇……已知的成分，无法得出当前的结果……你所表现的结果。”费了一番脑筋才搞懂女孩在说些什么的普拉克托克顿时有些汗颜。 如果用简单易懂的话来翻译一下女孩此时的想法，那便是她知道那食物的成分都是什么（这也难怪那毕竟是她自己准备的食物，虽然普拉克托克十分好奇在她作为生体本身不需要进食的情况下那些食物都是准备给谁的），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成分会造成现在的后果……也就是普拉克托克在吃东西时的那些“异常”表现。 “这个，我觉得你没必要去好奇什么。因为这是一种很正常的表现吧，至少对于我这种出身的底层区人来说，这么好吃……不对，应该说这么美味的食物是一年里都很难吃到一次的。”而这里的一年也只是指的已经脱离了底层区、在中间层和穹顶层之间来回混迹闯荡的普拉克托克，而在他真正的故乡，那些位于城市最底层的居民区，这样的食物恐怕只会在他们的人生中简单地露一下脸——那大概率会是他们参加的富裕邻居的宴席，至于独自享用这种美食那就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了。 听到普拉克托克的解释后，女孩略微抬起了头，她看着普拉克托克的脸眨动着那双黑色中略带一丝透明的大眼睛，开口道：“理由……不明。”“唔，你以后会明白的。”普拉克托克使出了最经典的话题转移之术——将一切都交给“以后”与时间！然而女孩并没有被他这句话所说服，她依然看着普拉克托克，只是声音变得更微弱了些。 女孩细若蚊呐般道：“无法理解，不明白……是因为是我所以才不明白吗……差别，无法理解。”普拉克托克有些挠头，他完全不知道女孩在说些什么，他的脑子里现在也塞满了女孩口中反复重复的两句话：不明白，无法理解。 他并没有从女孩的眼睛中看到过多的情绪，那双透明的大眼睛依旧如同黑夜一般幽深，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等等……黑夜一般的，眼睛。 普拉克托克的眼前突然开始出现一幅幅不同的画面，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 眼睛。 最新找回普拉克托克已经顾不上去在乎自己的安危了，他直接捧起了女孩的脸，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同时大声喊道：“喂！看着我的眼睛！”然而完全出乎普拉克托克意料的是，女孩非但没有做出反抗，反而十分顺从地抬起了下颌，在露出了光滑优美如同画作一般的脖颈的同时也将视线与普拉克托克的视线重迭。 而普拉克托克的想法也于此刻验证。 果然，他没有看错。 那是一双黑色的，仿佛透明的玻璃一般的眼睛。 这是双十分美丽的眼睛，纯净的仿佛可以吸入一切的瞳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但也找不到任何的光芒，仿佛黑夜一般幽邃而深远。 在这双黑色的眼睛中，普拉克托克看不到任何的光芒。 红色也好，橙色也好，黄色也好，绿色也好，青色也好，蓝色也好……红橙黄绿青蓝紫，组成虹色的七种色光的任何一种都没有在女孩的瞳孔中出现，更没有呈现出环绕着瞳仁的光环一般的效果。 它们，那些虹光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但普拉克托克的记忆却是十分鲜明的，他记得那双被虹彩环绕的眼睛，更是在无光的黑夜中注视着那双发光的瞳孔很长很长的时间。他虽然没有目睹过全过程，却亲身经历了这双瞳孔从无光到环绕光的变化，因此他十分坚定自己的判断——自己没有记忆错误，更没有产生妄想，那些植根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就是现实发生过的事实。 然而面前平静的出奇的女孩却让普拉克托克感到动摇了。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普拉克托克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但女孩依然保持着抬起下颌的姿势，清澈的眼眸中也没有一丝改变。 完全相同的相貌，完全相同的衣着，完全相同的体态。 然而一者是绝对的服从与安静的顺服，另一者却是危险的排斥与跳跃的情感。就好像将两个截然相反的人格塞进了同一具身体，而二者之间的差异就像黑色透明的眼眸与虹光环绕的瞳孔一般鲜明，虽然矛盾却在事实上达成了统一。 最新找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们真的是两个人吗？刚刚进门的一瞬间第一个人藏起来了，现在在我面前的一直都是另外一个人？ 普拉克托克越来越纠结。 但看着女孩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乎也没有任何感情的面容，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错误，想到了一种被他从一开始就否认、抛弃掉了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呢？ 她，不对，应该说“她”毕竟不是一个人，而是生体！既然是生体，既然“她”本身就是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常识的存在，那么一个身体中存在两种不同的意识又为什么不可能呢？ 普拉克托克越想越觉得惊讶，越惊讶就越是倾向这种可能，他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解释了。而且，在开始接受了这种想法之后，他也马上想到了验证这想法是否属实的方法。 那方法十分简单，简单到他只需要张张嘴。 于是，普拉克托克打开了略显干涩的喉咙，对着女孩问道：“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问……题。”女孩重复着普拉克托克话中的关键词，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的问题是……之前带我离开仓库的，还有和我一起躲开了天眼无人机的，以及最后等在门口没办法开门的那个……人，她是你吗？”女孩透明的眼神中没有出现一丝变化，但她的回答却出现了迟疑。 “是我……”她开口说着，声音却在最后渐渐低落，似乎陷入了迷惑之中。 然后她重新开口，给出了相反的答案：“不是我。”“哎？”普拉克托克也混乱了，但女孩彼此矛盾的回答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而此时，女孩又开口了。 “提醒她天眼要来了的……是我。”“带你来到这里的……不是我。”“打开了这扇门的……是我。”“在门外和你交谈的……不是我。”听完女孩说完这一连串逻辑混乱甚至连前后顺序都分不清的话，普拉克托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疑问：“你到底是谁？”“我……是谁。”女孩重复着他的话，但眼神却不再看着普拉克托克的脸了。她缓缓低下了头，眼睛也渐渐闭合，似乎沉入了无休止的逻辑混乱与死循环之中。 “喂，你没事吧？”普拉克托克开口道，他虽然不清楚女孩的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却在告诉他眼下的情况十分不乐观。 普拉克托克看到女孩的身体开始颤抖，这让他无法再袖手旁观，也让他开始后悔提出这样的问题导致对方陷入混乱。 “喂，你到底怎么了？”直到此时，普拉克托克才猛然发现自己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晓，只能用这么粗鲁的代号来呼唤对方。 而就在普拉克托克的手接触到女孩的身体的一瞬间。 “唔！”一阵麻痹感突然从他的手指传入并迅速传至全身，而在他因为这突如其然的麻痹而僵直了身体的时候，低着头的女孩突然猛扑过来，一把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普拉克托克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喊，就发现自己的喉咙被一双纤细的手掐住了。 屋顶的照明灯光射入他的眼睛，偶尔有个身影会挡住那刺眼的光芒，但那身影却好似也在跳动着，让普拉克托克眼前的光斑因为跳动而变得更加炫目晃眼。 普拉克托克艰难地抬起视线，他能够注意到自己虽然被压在了地上，但那双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并没有真的用出全部的力气，不然他现在就不会只是呼吸困难这么简单了。 而在普拉克托克的上方，浑身上下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的女孩终于发出了声音。 “你都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普拉克托克用手去掰女孩的胳膊，但完全被压在地上的他很难在这种被压制的状态下爆发出足够的力道。而在他努力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搏斗的时候，女孩那双饱含愤怒的眼睛猛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是金色的。 变回来了……不对，是变成了另外一个“她”吗？ 女孩身上发生的变化让普拉克托克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抵抗，而就在此时，女孩眼中的金光突然出现了闪烁，她也因此发出痛苦的惨叫，同时松开了一只手去捂住眼睛。 骤然放松的力道也终于让普拉克托克抓住了机会，他奋力挣脱了女孩的掌控，却发现女孩已经倒在了地上，此刻正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喂！你怎么了？”虽然刚刚还差点儿被对方亲手窒息而亡，但普拉克托克还是扑了过去，按住了在地上拼命翻滚的女孩查看起她的情况。 “喂！你振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