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 道歉
夏残被带到警察局接受讯问这事传到尚知耳朵里时，他正一脸阴沉地在公司开会，几个下属出的纰漏得他轮番收拾烂摊子，他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然后秘书小心翼翼找到他，把手机给了他。 来电显示写着“夏残班主任”五个字的备注，尚知看完心里当即一紧，下意识就想到夏残身体出了状况，是昏倒去医院了，还是突发大病去医院了……接起来一听，没什么大事。 就是夏残被带去警局了。 班主任把那近乎离谱的事情给他一说，尚知不怒反笑：“可笑，我家孩子不可能参与这件事，您稍等，我马上过去。” 警局里，夏残有些瑟缩地缩在椅子上，对面的女警察满脸善意询问她昨夜在做什么，另一边一个男警察沉着可怕的脸，猛不丁地狠拍桌子，吓得夏残一惊一乍的。 而另一边，王睿正在父亲的陪伴下和警察交代着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为了以防警察不信，他还拿出了匿名人发给自己的照片，还有那句威胁的话，气愤道：“我很肯定就是夏残做的，只有她一再这么威胁过我！” 他那魁梧的退役兵父亲看到自己儿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当即严厉表示要追究夏残的责任。 尚知这个时候终于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听到有人要追究责任，当即火冒三丈。 他敲了敲门，也阴沉着脸，沉声道：“我是夏残的叔叔，夏残在哪里？” 尚知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再加上本就气质清冷，现在满脸杀气而来，气势凛人，众人被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有人把夏残从另一个房间带了出来，而夏残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当即委屈地掉了眼泪，道：“叔叔，他欺负我！” 他认识夏残两年，照顾了近一年，夏残从没有在他眼前掉过一滴眼泪，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在他面前哭。 尚知心里窝火不已，偏偏又很快压住了火气，招招手让夏残过来，不失礼数地询问在场的人，道：“请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有警察把王睿父子和班主任还有几个同学的转述的事情都说了，尚知皱了皱眉，道：“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诬陷。第一，我孩子体弱多病，很难打晕这位目测180的王睿同学，据他所说，是有人打了他的后脑，一击把他击昏，我孩子没有这样的力量。第二，这位王睿同学说我孩子有同伙，又不说他姓名，模样，无法明确是否是凭空编造出来的一个人。第三，凭匿名人发照片的事情可以推测此人心思缜密，怎么会不顾后果把王睿同学绑在教室里，他该知道这事会报警的。疑点诸多，我不一一细说了。” 他的目光扫视过众人，道：“最重要的是，警察同志，这事现在没有定论，亦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凭这位叫王睿的同学所说，但口说无凭，就把我孩子带过来讯问，还用上刑讯的手段，这已经违反了你们的规定，希望你们能就此事正式道歉。另外，我孩子身体虚弱，如果证明这事空xue来风，她被吓得出了个好歹，该怎么办？你们谁负责？” 夏残不说话，只是抓着尚知的手，默默地抹眼泪。 王睿看得咬牙切齿，但看着她身旁那个冰冷的男人，他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王睿的父亲王兵可不惧怕尚知，他冷冷道：“我相信我儿子不会说谎，谁知道你孩子用了什么手段，即使没有证据，也不能证明这事就没发生过，只不过找不到证据罢了！” 王睿听着父亲的话，心底感到了一丝安心，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 “哦？没有证据，就断定我孩子用了手段，这是直接给我孩子定罪了，未免太过分了点。”尚知冷笑道，“我和你们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们想查，就查下去，我们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手就被摇了摇，他低头，夏残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道：“叔叔，不要吵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去休息两天。” 尚知的心在看到夏残那双如琉璃般的浅棕色眼眸时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他摸了摸夏残的头，点点头道：“好。” 而王睿，见此场景，凭空感到了一阵恶寒。 明明就是她做的，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她只要凭虚弱的身体和近乎完美的演技就能博得所有人的同情和怜惜，真相是什么，根本没人在乎…… 真的能找到证据吗？即使找到证据了，证明是她做的，到那时如果她再演一次戏，即使证据指明是她做的，她也会颠倒黑怕陷害给别人，甚至是……自己吧？ 这事真的能完美结束吗？王睿心中起了疑惑。 王兵一巴掌打在他后脑，低声骂道：“臭小子，想什么呢，相信警察同志，查，这事必须查下去！” 王睿鼻子一酸，点点头道：“嗯，爹。” 可是，查，从何查起呢？ 匿名发照片的ip地址定位在一家黑网吧里，没有监控，谁知道是谁发的？ 夏残同寝室的女孩子都证明她一直留在寝室里，没有出去过。宿管阿姨表示宿舍楼的锁每夜都会锁起来，钥匙和备用钥匙都在她手里，不可能存在外流的情况，而锁也没有撬开的痕迹，夏残的宿舍在四层，凭她的身体不可能跳窗下来…… 教学楼的走廊监控一如既往一片漆黑，只有每个深夜王睿溜进教学楼做贼一样的身影。 所有证据指向两个可能性。 第一，王睿在撒谎诬陷夏残。 第二，王睿得了精神疾病。 被告知调查结果时，王睿一脸沉默。不管真相如何，他的果照已经大肆传播在校园论坛上，现在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高一有个男生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教室里，传着传着，就传成了他喜欢玩SM，在凌晨的教室里和他的“主人”玩性虐游戏，结果他“主人”耍他玩儿，把他绑在那里然后自己跑了…… 他成了全校的耻辱和笑话，提起高一“五”班，会有人说，“哦，就是那个裸男的班级啊”。 现在班里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被孤立了。 所以被告知结果，得知夏残是无辜的时候，王睿都没生气的欲望，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走了，去面临学校给他的处分。 他没被调离高一“五”班，据说是请假了数天后回来的班长夏残向班主任请求的，夏残一脸同情地说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或者被人胁迫指示陷害她的。 然后庆幸自己能从这个让自己窒息的教室里搬出去的王睿，就这样又被迫留了下来。 校园霸凌降临在了他的身上，瓶子里总会出现淡黄色的液体，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就发现课本被划得乱七八糟，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甚至去完厕所刚开门，突然有一大盆冷水对着他当头泼下，然后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跑远。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个朋友，虽然李无常也很不解他当时这么做事的缘由，但当他看到王睿在晚自修后空无一人的cao场一个人痛哭流涕的时候，李无常还是抱着他哭了一顿。 再后来，他去厕所时，李无常就坐他位置上盯着他的书本文具，他去食堂吃饭时，李无常就形影不离地跟着。 夏残全程没有参与过，是的，她没参与过，她干净得就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父亲王兵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他，这是他还能坚持读书的为数不多的理由，但母亲看到了自己儿子那近乎无耻的果照后，被气进了医院，好在没出大事，几天后就出来了。 但校园霸凌还是越来越严重，甚至波及到李无常身上。这让王睿很迷茫，他开始反省自己当初做的事，是不是不应该去管别人的闲事。 兜兜转转想了一个月之久，他最终认为自己是自作自受，然后当着高二“五”班老师和同学的面，他向夏残鞠躬道歉，说自己当初不该诬陷她。 事情完满地解决了。 夏残歪头一笑，道：“没关系。” 夏残是高二“五”班，甚至高二年级的灵魂人物，有她带头呼吁不要欺负王睿，校园霸凌果然减少了许多。 只是王睿越来越沉默寡言，他很多时候都一言不发，上课坐得笔直听讲，下课看书预习，午后连篮球队也不再去了，一头扎进书堆里，背知识，练错题，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听，也什么都不说。 李无常很难过，因为他认识的那个王睿好像死在了高一，高二的王睿陌生得连他都不认识了。 高二下学期，体育课后他一把揪住王睿，没让他走，李无常问：“王睿，高一那事是不是真的？” 王睿沉默了半晌，看到李无常紧皱的眉头，终于张了张嘴，道：“不是，我撒谎的。” 然后他推开李无常抓着自己的手，抱着篮球走了。 李无常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不禁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