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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靠近过万字扭楼,眼看天就要黑了,天黑前若是他们没能出来,只怕瞒不住也不用瞒花匠他们了。他那俊秀的眉一直低低压着,极其不好的预感从一个多时辰前便笼罩心头,就连头顶都聚集起了压城乌云,狂风骤雨不知何时便会倾泻而下。他听见有足音急匆匆的传来,是两个人的,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谁,程透抱起胳膊,一只手重重拍在了他背上。花匠杀气腾腾,咬牙切齿,“人呢?”“还没出来。”程透阴沉着脸答。这紧要关头就连陆厢也没劲儿当和事佬了,他满脸肃容,问说:“一早就进去了?”程透恩一声算作回答,不由自主又看向杜门的方向。陆厢说出了那句谁都清楚,但谁也不敢开口的话,“天黑前要是还出不来,怕是凶多吉少了。”“用你说!”花匠大怒,狠狠拍了一巴掌陆厢,瞪了两人一眼后,她单方面宣布道:“天黑前要是没人出来,我就进去!”话音刚落,程透脸色忽变,拨开花匠道:“等等,看那边!”远处的树林里,一个勉强算是雪白的人影夹着另一个浑身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的人慢慢走出来,程透先松了口气,至少他师父是好好的走出来了,只是不知拖着的那个是谁。三个人连忙奔过去。花匠在看清那披头散发,衣衫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人是琵琶女后,眼眶一下红了。五个人各自停下,谁也没有说话,花匠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拿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嘴,不许自己哭出声来。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涌着,捂嘴的手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白。程透全神贯注地盯着程显听,试图确认他有没有受伤,程显听疲倦万分地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然后即刻收敛,沉声说:“她还活着。”花匠放下那只手,她上牙紧紧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痛哭流涕的样子有点丑。陆厢过去接过琵琶女,他们听见花匠声音乱颤,期期艾艾,“好,好……两、两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也、也算不亏了。”程透立刻过去扶住程显听,尽管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但疲倦感仍然令他头昏。程显听想了想,当着众人的面抱住程透,把他紧紧钳在了怀里。“今天真长。”琵琶女身负重伤双腿俱折,修为尽毁,且在成魔边界摇摇欲坠。程透跟程显听先回七目村,花匠和陆厢最终选择了把人先送去陵宏那儿,他也算略通医术,而且知根知底。程透没问药师怎么了,他清楚从此那药寮再不会开张。而程显听呢?程透能感到他并不悲伤,他的沉默大多数都被一种茫然与沉思填满,至于为什么,程透又哪里猜中过他家师父的心。“你怎么了?”青年看着师父毫不犹豫地仰头滑进水里,吃疼轻轻嘶了一声。他注水时当然没有注的很满,能正好控制在人进去后也堪堪好不会让符文沾到水。程显听把头搁在木板上枕着,闭上眼睛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难过。”程透闭上了嘴,他师父现在莫名有些焦躁,还是晾一会儿的好。薄灰色的长发散在水中,柔柔地上下飘荡,程显听沉吟片刻,睁眼对程透道:“过来。”他趴在浴盆边上,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弹了一下青年的额头,“你要是敢这样问我,我就也反问你怎么不难过。”他那弯弯带翘的眼梢是欢喜相,无声无息夺人性命的刀刃儿也是弯弯带翘的,程透还没开口,就听见程显听笑眯眯地说:“承认吧,小东西,你跟我是一样的。”他的眼睛里流转出碎金一般的光芒来,好似无声的警告,标志着自己仍是个来路不明的危险。“我们除了彼此,哪里在乎别人的死活。”青年寒星样的眼睛微微垂着,他与他沉默对峙,那一刻两人在对方眼里都是如此陌生又清晰。程透靠近几分,他无比温柔地伸出手,把程显听的一缕灰发慢慢别在他耳后。“师父,好好休息。”这番插曲程显听本也没太放在心上,对他来说,药师是死而瞑目,死得心满意足。但琵琶女却让人有些担忧。程显听直泡到水都温了才慢吞吞地起来,程透没在外面吆喝着提醒水凉叫他赶紧出来。他换好干净的衣服,偷偷瞥了一眼在厨房里忙乎的徒弟,不知为何,单从背影他就能看出来这小兔崽子是在发火。来岭上仙宫后他真把程透逗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程显听一点都不急,他蹙着眉头闻闻自己身上,觉得还是有那股腐败气儿,于是到屋里点上檀香里里外外熏了个透,这才作罢。他大摇大摆地往程透身旁一凑,只等着徒弟骂人,他好顺着说些俏皮话给自己台阶下。哪知,青年只皱了皱眉,一句话都没多说,继续认认真真做饭。程显听暗自啧一声,靠在门框上捋了捋自己故意没擦、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头发,拿腔作调地咳嗽了一声。程透回头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傻站着半天没人理,程显听幽怨无比、连连叹气。程透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眼观鼻鼻观心把饭菜端上桌,一样样把筷子碗给干坐着等的程大掌门摆好,这才淡淡道:“身上有伤没,有我现在去药寮寻些药来。”程显听这才想起来药师出门时特意没有锁门,他是真真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程显听正了正身形,严肃道:“别忙活了,你坐下。”程透安安生生地坐下,一点反常都没有。程显听抿一口放凉的茶水,轻轻叩着桌面儿说道:“咱们来聊一聊焦甫然和秦可竽的事。”“好。”程透点头道。“我们来把这个故事拼全。”程显听道,“加上我的猜测,从头给你捋一遍。”按照程显听的想法,他们已知的部分,仍不是昭情君焦甫然与秦可竽娘子恩恩怨怨的部分,经过万字扭楼一闹,他连蒙带猜,心里大概有了个雏形。焦甫然与秦可竽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生下独女霜松后,他们双双归隐山林。哪成想有一天噩运悄然降临,霜松病倒,焦甫然与秦可竽寻遍天下名医药方仍然没能留住她的性命。也许在霜松离世而焦甫然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