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平行世界

    Chapter　17

    没有人说话。

    鲍勃瘫坐在沙发上，粗重地喘着气，小眼睛悄悄觑向左边，个头稍微高一点儿的年轻男人轻轻松松地握着看上去老沉的法杖，薄嘴唇上挂着细细的黑色唇环，还戴着黑色耳钉和眉环，银色头发染得很均匀，一副特别不好惹的样子，从头到尾就没说过话。

    他又自以为动作很小地往右看，另一个年轻男人长了一副史诗故事里男主角的样子，非常英俊，武器藏在剑鞘里。他正弯腰捡着离他比较近的几本书和画册，嘴角挂着一抹有点风流的笑，漫不经心地翻动着它们，再合上书看了看封面——

    这位剑士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抽抽嘴角，一言难尽地开口：“劳驾，这位戈登·维文，是我知道的那位吗？他什么时候写过剧情这么低级、用词如此粗俗的……色情小说？至于这本画册的作者……迈克尔·卡本特……你怎么说动他的？这么糟糕的床戏设定也掩盖不了他卓越的画技。”

    “就是他们。”鲍勃粗声粗气地说，此时的他显得非常自豪，抬高了音调，“都是私人定制的好东西——我给了他们钱。很多、很多的钱。”

    “看来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布兰登对几位为老不羞的当世文坛巨匠、绘画鬼才可以用钱换取的节cao表示惊叹。

    鲍勃很响亮地“哼”了一声，他早就知道，没有男人能抵抗美色的诱惑。即使他和他的信众们只相信，符合他们各自性幻想的完美女人，只会存在于文字的想象、图片的描绘中，当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书籍、观看画册的时候，就好像在抚摸着那些女人一丝不挂的肌肤。

    男人都一样。他只不过更加遵从内心而已。鲍勃很快说服了自己，得意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脸上，好像已经看到他以这些私人定制的好东西换取布兰登的妥协，让这位第三代勇者也屈从于他的样子。

    似乎一直处于状况外的德里克瞬间把鲍勃拉回现实。

    法师语气平板地问剑士：“烧吗？”

    “不！别再烧了！求你们——你们想要什么？！想要什么！！”鲍勃这次的叫声货真价实的悲惨。

    这些可是他唯一的人生追求！！全部都是原稿，再也不会有第二份了！！

    “算了……吧。”布兰登摸了摸下巴，把那几本不忍直视的名家作品放回地上，语气戏谑地说，“等他们死了，我就放出消息，告诉全世界，他们还有不为人知的孤本。”

    德里克用眼神询问：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以后人都死了，你还隔空鞭尸？

    布兰登语气深沉：“在三分钟以前，我曾是维文和卡本特的粉丝之一……你知道的，他们的社会形象真的很完美，除去高质量作品以外的部分也无可指摘。”

    噢，你小子脱粉回踩是吧——爱恨交织的那种。

    法师了然地放过了这些名家孤本。

    布兰登不满：“这眼神……你在想什么？直说吧。”

    “没有啊。”德里克看天花板、看地板、看鲍勃（把倒霉的鲍勃吓得拼命往沙发里缩），就是不看布兰登。

    友谊的小船勉强航行了一小会儿，这就开始漏水了。

    布兰登用尽全部耐心，忍受着脸上写着“你别说了，我什么都懂”的法师、和“我就知道你也好这口”，到现在还没死心，坚定个人世界观，试图和剑士用眼神沟通、表情逐渐变为心照不宣的猥琐的鲍勃，突然觉得刚才应该把亚历克斯留下的。

    另一边，激动的镇民们快速地认领了自家（或亲戚朋友家）的失踪人口，亚历克斯只用负责保持微笑，社交达人辛西娅可以独立完成一切动嘴皮子的工作。弓箭手给这些男人们留了最后的面子，只概述了他们被鲍勃“困”在城堡里“干活”，并且出于人道主义，为鲍勃挽了个尊，强调了“没有被虐待”，让他们自行回家坦白从宽。

    失踪人口们敢怒不敢言，耷拉着脑袋各回各家。大约小镇长期居民比较固定，竟然没有落单的，让亚历克斯放心不少。

    “回去找魔法阵吧。”辛西娅目送着镇民们陆续离开，“总觉得探险之旅不会那么顺利。”

    亚历克斯还是气气的：“顺利吗？你都被老流氓调戏了诶？”

    “聊点别的吧。”辛西娅果断地说，把鲍勃的形象从自己脑子里赶了出去。

    她可真是后悔刚才戴了眼镜啊。

    等他俩回到城堡，鲍勃已经蔫巴了，老实得要命，都不敢偷看辛西娅。

    辛西娅好奇地问：“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没事！我们好着呢！！”鲍勃居然还会抢答了，肥硕的身躯勇敢地移动了一点点，试图挡住地上的那些小黄书。

    亚历克斯是看到鲍勃就烦，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你说的那个魔法阵——讲详细点。”

    “希茨。”德里克也说，“解释你们的关系。”

    鲍勃满脑袋的汗，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吃什么长这么高，连辛西娅都比他要高一些，他们简直像一堵墙，让鲍勃无处藏身，他不断地用手帕擦汗：“坐……坐下说。”

    “怎么，你还要从万物之起源开始讲起啊？”亚历克斯不耐烦地抱胸靠墙，他现在绝对是四人里最杀气腾腾的那个，布兰登都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剑给他——怎么看，亚历克斯都更像是全队的物理输出。

    体力不佳的肥宅鲍勃就只好勉强地用手杖支撑自己站着说话了。

    不愧是间接从事创作事业的男人，鲍勃开头还有些语无伦次，很快就自己梳理好逻辑，听他说话也不那么折磨了。

    首先是希茨——他和上一任城堡主人有私交。

    具体怎么认识的、有什么交情、关系究竟如何，鲍勃一概不知。他继承城堡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有钱亲戚。上任城堡主人有过妻子，也有过孩子，但都没活过他。所以只能留给鲍勃。

    这位大魔法师都是布兰登爷爷辈的人，剑士的爷爷作为勇者，忙于事业，较晚才组建自己的家庭，而希茨比第一代勇者还年长一些，年龄上……说是四代人也行。

    这座城堡周围的防御型魔法，都是希茨某次做客的时候留下的。不止城堡正面有，四周也保护得比较完善。没有相关文字遗留，鲍勃也只知道一条平安出入的路线，他的同好们都是从那儿进来的。

    这个镇子远离纷争，所以希茨设置的也不算复杂，如果普通入侵者知难而退，是不会没命的。

    布兰登一直观察鲍勃的神情，他必须得说，不像是谎话。

    鲍勃为德里克解释了为什么这里有希茨遗作，但这……其实和主线任务关系不太大。

    所以布兰登决定切入正题：“魔法阵。”

    鲍勃响亮地“诶”了一声，好像话题渐入佳境似的，表情都舒展了，语气也更高亢了一点。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介于没有前任主人和其他魔法师有交情的记录，鲍勃认为该魔法阵也是希茨画的。

    这个魔法阵只通向一个固定地点——就是他早些时候提到过的城镇。

    “这点我可以肯定。”鲍勃说。每次购物归来，他都要听男仆确认目的地是否有变化。

    镇子在哪儿、叫什么、有什么特点，鲍勃满脸茫然，好像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些问题。他在拥有城堡的第二年，就开始招揽男仆，不用自己出门了。

    有效信息很少。语言相通、货币一样、城镇沿河而建。

    “河那边有一座非常气派的城堡。”鲍勃绞尽脑汁地回忆，“相当恢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当时好像还没建好……”

    ——这年头哪个人口数量多的镇子不建在水源附近啊！亚历克斯又要抓狂。

    鲍勃抓着头发：“噢！好像……那些人经常提到一个名字，哈利还是亨利的。听他们的意思，不是个老头。具体是什么人、多大、干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亚历克斯已经在做揍人前的热身运动了。

    几人里身高排第二的德里克不得不努力按住他：“等一等。”

    布兰登和辛西娅的表情更加复杂一些。非要形容的话，大约是“沉思”。

    “我不记得这二三十年有人类国王叫亨利。”作为从小出入各国宫廷的人，身份最显赫的布兰登非常谨慎地说。

    辛西娅的思考角度不太一样，但结论一致：“你们要知道，‘亨利’不仅是个人类名，还是一个……呃，只有个别城镇、国家会使用的名字。单说人类，我家乡就没有人叫这个。‘亨利’不是一个——不是一个我们的文化里会使用的名字。同理可排除大量的其他国家。”

    亚历克斯放下拳头：“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平行世界。”剑士与弓箭手异口同声。

    辛西娅点点头，布兰登继续说：“我想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魔法阵。它双相通往固定地点，在我们这一端，它是可移动的，但终点永远是那个城镇——根据悬赏上的措辞，我倾向于这是一个城市。”

    探险者们眼前一亮，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德里克利索地对鲍勃说：“带路。”